◎高祖十一王

　　○永安簡平王浚 平陽靖翼王淹 彭城景思王浟 上黨剛肅王渙 襄城景王氵肓 任城王湝 高陽康穆王湜 博陵文簡王濟 華山王凝 馮翊王潤 漢陽敬懷王洽

　　神武皇帝十五男：武明婁皇后生文襄皇帝、文宣皇帝、孝昭皇帝、襄城景王淯、武成皇帝、博陵文簡王濟，王氏生永安簡平王浚，穆氏生平陽靖翼王淹，大爾朱氏生彭城景思王浟、華山王凝，韓氏生上黨剛王渙，小爾朱氏生任城王湝，游氏生高陽康穆王湜，鄭氏生馮翊王潤，馮氏生漢陽敬懷王洽。

　　永安簡平王浚，字定樂，神武第三子也。初，神武納浚母，當(dāng)月而有孕，及產(chǎn)浚，疑非己類，不甚愛之。而浚早慧，后更被寵。年八歲時，問于博士盧景裕曰："'祭神如神在。'為有神邪，無神邪？"對曰；"有。"浚曰："有神當(dāng)云祭神神在，何煩'如'字？"景裕不能答。及長，嬉戲不節(jié)，曾以屬請受納，大見杖罰，拘禁府獄，既而見原。后稍折節(jié)，頗以讀書為務(wù)。元象中，封永安郡公。豪爽有氣力，善騎射，為文襄所愛。文宣性雌懦，每參文襄，有時涕出。浚常責(zé)帝左右，何因不為二兄拭鼻，由是見銜。累遷中書監(jiān)、兼侍中。出為青州刺史，頗好畋獵，聰明矜恕，上下畏悅之。天保初，進爵為王。文宣末年多酒，浚謂親近曰："二兄舊來不甚了了，自登祚已后，識解頓進。今因酒敗德，朝臣無敢諫者，大敵未滅，吾甚以為憂，欲乘驛至鄴面諫，不知用吾不。"人有知，密以白帝，又見銜。八年來朝，從幸東山。帝裸裎為樂，雜以婦女，又作狐掉尾戲?？＿M言此非人主所宜。帝甚不悅?？Ｓ钟谄撂幷贄钭駨?，譏其不諫。帝時不欲大臣與諸王交通，遵彥懼以奏。帝大怒曰："小人由來難忍！"遂罷酒還宮?？み€州，又上書切諫。詔令征浚，浚懼禍，謝疾不至。上怒，馳驛收浚，老幼泣送者數(shù)千人。至，盛以鐵籠，與上黨王渙俱置北城地牢下，飲食溲穢共在一所。明年，帝親將左右臨穴歌謳，令浚和之?？５然滩狼冶挥X聲戰(zhàn)。帝為愴然，因泣，將赦之。長廣王湛先與浚不睦，進曰："猛獸安可出穴。"帝默然?？５嚷勚?，呼長廣小字曰："步落稽，皇天見汝！"左右聞?wù)?，莫不悲傷?？Ｅc渙皆有雄略，為諸王所傾服，帝恐為害，乃自刺渙，又使壯土劉桃枝就籠亂刺。槊每下，浚、渙輒以手拉折之，號哭呼天。于是薪火亂投，燒殺之，填以石土。后出，皮發(fā)皆盡，尸色如炭，天下為之痛心。

　　后帝以其妃陸氏配儀同劉郁捷，舊帝蒼頭也，以軍功見用，時令郁捷害浚，故以配焉。后數(shù)日，帝以陸氏先無寵于浚，敕與離絕。乾明元年，贈太尉。無子，詔以彭城王浟第二子準(zhǔn)嗣。

　　平陽靖翼王淹，字子邃，神武第四子也。元象中，封平陽郡公，累遷尚書左仆射。天保初，進爵為王，歷位尚書令、開府儀同三司、司空、太尉?；式ǔ?，為太傅，與彭城、河間王并給仗衛(wèi)、羽林百人。大寧元年，遷太宰。性沉謹(jǐn)，以寬厚稱。河清三年，薨于晉陽，或云鴆終。還葬鄴，贈假黃鉞、太宰、錄尚書事。子德素嗣。

　　彭城景思王浟，字子深，神武第五子也。元象二年，拜通直散騎常侍，封長樂郡公。博士韓毅教浟?xí)?，見浟筆跡未工，戲浟曰："五郎書畫如此，忽為常侍開國，今日后宜更用心。"浟正色答曰："昔甘羅幼為秦相，未聞能書。凡人唯論才具何如，豈必動夸筆跡。博士當(dāng)今能者，何為不作三公？"時年蓋八歲矣。毅甚慚。

　　武定六年，出為滄州刺史，為政嚴(yán)察，部內(nèi)肅然。守令參佐，下及胥吏，行游往來，皆自赍糧食。浟纖介知人間事。有隰沃縣主簿張達嘗詣州，夜投人舍，食雞羹，浟察知之。守令畢集，浟對眾曰："食雞羹何不還價直也？"達即伏罪。合境號為神明。又有一人從幽州來，驢馱鹿脯。至滄州界，腳痛行遲，偶會一人為伴，遂盜驢及脯去。明旦，告州。浟乃令左右及府僚吏分市鹿脯，不限其價。其主見脯識之，推獲盜者。轉(zhuǎn)都督、定州刺史。時有人被盜黑牛，背上有白毛。長史韋道建謂中從事魏道勝曰："使君在滄州日，擒奸如神，若捉得此賊，定神矣。"浟乃詐為上府市牛皮，倍酬價直，使牛主認(rèn)之，因獲其盜。建等嘆服。又有老母姓王，孤獨，種菜三畝，數(shù)被偷。浟乃令人密往書菜葉為字，明日市中看菜葉有字，獲賊。爾后境內(nèi)無盜，政化為當(dāng)時第一。天保初，封彭城王。四年，征為侍中，人吏送別悲號。有老公數(shù)百人相率具饌曰："自殿下至來五載，人不識吏，吏不欺人，百姓有識已來，始逢今化。殿下唯飲此鄉(xiāng)水，未食此鄉(xiāng)食，聊獻疏薄。"浟重其意，為食一口。七年，轉(zhuǎn)司州牧，選從事皆取文才士明剖斷者，當(dāng)時稱為美選。州舊案五百余，浟未期悉斷盡。別駕羊修等恐犯權(quán)戚，乃詣閣諮陳。浟使告曰："吾直道而行，何憚權(quán)戚，卿等當(dāng)成人之美，反以權(quán)戚為言。"修等慚悚而退。后加特進，兼司空、太尉，州牧如故。太妃薨，解任，尋詔復(fù)本官。俄拜司空，兼尚書令。濟南嗣位，除開府儀同三司、尚書令、領(lǐng)大宗正卿?；式ǔ?，拜大司馬，兼尚書令，轉(zhuǎn)太保。武成入承大業(yè)，遷太師、錄尚書事。浟明練世務(wù)，果于斷決，事無大小，咸悉以情。趙郡李公統(tǒng)預(yù)高歸彥之逆，其母崔氏即御史中丞崔昂從父子，兼右仆射魏收之內(nèi)妹也。依令，年出六十，例免入官。崔增年陳訴，所司以昂、收故，崔遂獲免。浟摘發(fā)其事，昂等以罪除名。

　　自車駕巡幸，浟常留鄴。河清三年三月，群盜田子禮等數(shù)十人謀劫浟為主，詐稱使者，徑向浟第，至內(nèi)室，稱敕牽浟上馬，臨以白刃，欲引向南殿。浟大呼不從，遂遇害，時年三十二，朝野痛惜焉。初浟未被劫前，其妃鄭氏夢人斬浟頭持去，惡之，數(shù)日而浟見殺。贈假黃鉞、太師、太尉、錄尚書事，給辒辌車。子寶德嗣，位開府，兼尚書左仆射。

　　上黨剛肅王渙，字敬壽，神武第七子也。天姿雄杰，俶儻不群，雖在童幼，恒以將略自許。神武壯而愛之，曰："此兒似我。"及長，力能扛鼎，材武絕倫。每謂左右曰："人不可無學(xué)，但要不為博士耳。"故讀書頗知梗概，而不甚耽習(xí)。元象中，封平原郡公。文襄之遇賊，渙年尚幼，在西學(xué)，聞宮中嘩，驚曰："大兄必遭難矣！"彎弓而出。武定末，除冀州刺史，在州有美政。天保初，封上黨王，歷中書令、尚書左仆射。與常山王演等筑伐惡諸城。遂聚鄴下輕薄，凌犯郡縣，為法司所糾。文宣戮其左右數(shù)人，渙亦被譴。六年，率眾送梁王蕭明還江南，仍破東關(guān)，斬梁特進裴之橫等，威名甚盛。八年，錄尚書事。

　　初，術(shù)士言亡高者黑衣，由是自神武后，每出行，不欲見沙門，為黑衣故也。是時文宣幸晉陽，以所忌問左右曰："何物最黑？"對曰："莫過漆。"帝以渙第七子為當(dāng)之，乃使庫真都督破六韓伯升之鄴征渙。渙至紫陌橋，殺伯升以逃，憑河而度，土人執(zhí)以送帝。鐵籠盛之，與永安王浚同置地牢下。歲余，與浚同見殺，時年二十六。以其妃李氏配馮文洛，是帝家舊奴，積勞位至刺史，帝令文洛等殺渙，故以其妻妻焉。

　　至乾明元年，收二王余骨葬之，贈司空，謚曰剛肅。有敕李氏還第。而文洛尚以故意，修飾詣李，李盛列左右，引文洛立于階下，數(shù)之曰："遭難流離，以至大辱，志操寡薄，不能自盡，幸蒙恩詔，得反藩闈。汝是誰家孰奴，猶欲見侮！"于是杖之一百，流血灑地。渙無嫡子，庶長子寶嚴(yán)以河清二年襲爵，位金紫光祿大夫、開府儀同三司。

　　襄城景王淯，神武第八子也。容貌甚美，弱年有器望。元象中，封章武郡公。天保初，封襄城郡王。二年春，薨。齊氏諸王選國臣府佐，多取富商群小、鷹犬少年，唯襄城、廣寧、蘭陵王等頗引文藝清識之士，當(dāng)時以此稱之。乾明元年二月，贈假黃鋮、太師、太尉、錄尚書事。無子，詔以常山王演第二子亮嗣。

　　亮字彥道，性恭孝，美風(fēng)儀，好文學(xué)。為徐州刺史，坐奪商人財物免官。后主敗奔鄴，亮從焉，遷兼太尉、太傅。周師入鄴，亮于啟夏門拒守。諸軍皆不戰(zhàn)而敗，周軍于諸城門皆入，亮軍方退走。亮入太廟行馬內(nèi)，慟哭拜辭，然后為周軍所執(zhí)。入關(guān)，依例授儀同，分配遠邊，卒于龍州。

　　任城王湝，神武第十子也，少明慧。天保初封。自孝昭、武成時，車駕還鄴，常令湝鎮(zhèn)晉陽，總并省事，歷司徒、太尉、并省錄尚書事。天統(tǒng)三年，拜太保、并州刺史，別封正平郡公。時有婦人臨汾水浣衣，有乘馬人換其新靴馳而去者，婦人持故靴，詣州言之。湝召城外諸嫗，以靴示之，紿曰："有乘馬人在路被賊劫害，遺此靴焉，得無親屬乎？"一嫗撫膺哭曰："兒昨著此靴向妻家。"如其語，捕獲之。時稱明察。武平初，遷太師、司州牧，出為冀州刺史，加太宰，遷右丞相、都督、青州刺史。湝頻牧大藩，雖不潔己，然寬恕為吏人所懷。五年，青州崔蔚波等夜襲州城，湝部分倉卒之際，咸得齊整，擊賊，大破之。拜左丞相，轉(zhuǎn)瀛州刺史。及后主奔鄴，加湝大丞相。

　　及安德王稱尊號于晉陽，使劉子昂修啟于湝："至尊出奔，宗廟既重，群公勸迫，權(quán)主號令，事寧終歸叔父。"湝曰："我人臣，何容受此啟。"執(zhí)子昂送鄴。帝至濟州，禪位于湝，啟竟不達。湝與廣寧王孝珩于冀州召募得四萬余人，拒周軍。周齊王憲來伐，先遣送書并赦詔，湝并沉諸井。戰(zhàn)敗，湝、孝珩俱被擒。憲曰："任城王何苦至此？"湝曰："下官神武帝子，兄弟十五人，幸而獨存，逢宗社顛覆，今日得死，無愧墳陵。"憲壯之，歸其妻子。將至鄴城，湝馬上大哭，自投于地，流血滿面。至長安，尋與后主同死。

　　妃盧氏，賜斛斯征，蓬首垢面，長齋不言笑。征放之，乃為尼。隋開皇三年，表請文帝葬湝及五子于長安北原。

　　高陽康穆王湜，神武第十一子也。天保元年封。十年，稍遷尚書令。以滑稽便辟，有寵于文宣，常在左右，行杖以撻諸王。太后深銜之。其妃父護軍長史張晏之嘗要道拜湜，湜不禮焉。帝問其故，對曰："無官職漢，何須禮。"帝于是擢拜晏之為徐州刺史。文宣崩，兼司徒，導(dǎo)引梓宮，吹笛，云"至尊頗知臣不"，又擊胡鼓為樂。太后杖湜百余，未幾薨。太后哭之哀，曰："我恐其不成就，與杖，何期帶創(chuàng)死也！"乾明初，贈假黃鉞、太師、司徒、錄尚書事。子士義襲爵。

　　博陵文簡王濟，神武第十二子也。天保元年封。濟嘗從文宣巡幸，在路忽憶太后，遂逃歸。帝怒，臨以白刃，因此驚恍。歷位太尉。河清初，出為定州刺史。天統(tǒng)五年，在州語人云："計次第亦應(yīng)到我。"后主聞之，陰使人殺之。贈假黃鉞、太尉、錄尚書事。子智襲爵。

　　華山王凝，神武第十三子也。天保元年，封新平郡王；九年，改封安定；十年，封華山。歷位中書令、齊州刺史，就加太傅。薨于州，贈左丞相、太師、錄尚書。凝諸王中最為孱弱，妃王氏，太子洗馬王洽女也，與倉頭奸，凝知而不能限禁。后事發(fā)，王氏賜死，詔杖凝一百。其愚如此。

　　馮翊王潤，字子澤，神武第十四子也。幼時，神武稱曰："此吾家千里駒也。"天保初封。歷位東北道大行臺、右仆射、都督、定州刺史。潤美姿儀，年十四五，母鄭妃與之同寢，有穢雜之聲。及長，廉慎方雅，習(xí)于吏職，至摘發(fā)隱偽，奸吏無所匿其情。開府王回洛與六州大都督獨孤枝侵竊官田，受納賄賂，潤按舉其事。二人表言，王出送臺使，登魏文舊壇，南望嘆息，不測其意。武成使元文遙就州宣敕曰："馮翊王少小謹(jǐn)慎，在州不為非法，朕信之熟矣。登高遠望，人之常情，鼠輩欲橫相間構(gòu)，曲生眉目。"于是回洛決鞭二百，獨孤枝決杖一百。尋為尚書令，領(lǐng)太子少師，歷司徒、太尉、大司馬、司州牧、太保、河南道行臺、領(lǐng)錄尚書，別封文成郡公、太師、太宰，復(fù)為定州刺史。薨，贈假黃鉞、左丞相。子茂德嗣。

　　漢陽敬懷王洽，字敬延，神武第十五子也。天保元年封。五年，薨，年十三。乾明元年，贈太保、司空。無子，以任城王第二子建德為后。

　　《北齊書》　唐·李百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