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東都主人以下分為下卷
班彪字叔皮，扶風安陵人也。祖況，成帝時為越騎校尉。父稚，哀帝時為廣平太守。廣平，郡，今洺州永年縣也，隋室諱廣改焉。
彪性沉重好古。年二十余，更始敗，三輔大亂。時隗囂擁眾天水，彪乃避難從之。囂問彪曰：“往者周亡，戰(zhàn)國并爭，天下分裂，數(shù)世然后定。意者從橫之事復起于今乎？將承運迭興，在于一人也？愿生試論之。”對曰：“周之廢興，與漢殊異。昔周爵五等，諸侯從政，本根既微，枝葉強大，故其末流有從橫之事，埶數(shù)然也。漢承秦制，改立郡縣，主有專己之威，臣無百年之柄。至于成帝，假借外家，外家謂王鳳、王商等，并輔政領尚書事也。哀、平短祚，國嗣三絕，哀帝在位六年，平帝在位五年，故曰短祚。成、哀、平俱無子，是三絕也。故王氏擅朝，因竊號位。危自上起，傷不及下，成帝威權借于外家，是危自上起也。漢德無害于百姓，是傷不及下也。是以即真之后，天下莫不引領而嘆。十余年閑，中外搔擾，遠近俱發(fā)，假號云合，咸稱劉氏，不謀同辭。謂王郎、盧芳等并詐稱劉氏也。方今雄桀帶州域者，皆無七國世業(yè)之資，而百姓謳吟，思仰漢德，已可知矣?！眹淘唬骸吧灾堋h之埶可也；至于但見愚人習識劉氏姓號之故，而謂漢家復興，疏矣。昔秦失其鹿，劉季逐而羈之，時人復知漢乎？”《太公六韜》曰：“取天下如逐鹿，鹿得，天下共分其肉也?！?/em>
彪既疾囂言，又傷時方艱，乃著《王命論》，以為漢德承堯，有靈命之符，王者興祚，非詐力所致，欲以感之，而囂終不寤，遂避河西。河西大將軍竇融以為從事，深敬待之，接以師友之道。彪乃為融畫策事漢，總西河以拒隗囂。
及融征還京師，光武問曰：“所上章奏，誰與參之？”融對曰：“皆從事班彪所為?！钡垩怕劚氩?，因召入見，舉司隸茂才，拜徐令，以病免。司隸舉為茂才也。徐，縣，屬臨淮郡。后數(shù)應三公之命，輒去。
彪既才高而好述作，遂專心史籍之閑。武帝時，司馬遷著《史記》，自太初以后，闕而不錄，太初，武帝年號。后好事者頗或綴集時事，然多鄙俗，不足以踵繼其書。好事者謂楊雄、劉歆、陽城衡、褚少孫、史孝山之徒也。彪乃繼采前史遺事，傍貫異聞，作后傳數(shù)十篇，因斟酌前史而譏正得失。其略論曰：
唐虞三代，《詩·書》所及，世有史官，以司典籍，《禮記》曰：“動則左史書之，言則右史書之?！币娪谑芳撸奶方K古、殷太史向摯、周太史儋也。見《呂氏春秋》。暨于諸侯，國自有史，《左傳》，魯季孫召外史掌惡臣。衛(wèi)史華龍滑“曰我太史也?！背凶笫芬邢唷?/em>故《孟子》曰“楚之《梼杌》，晉之《乘》，魯之《春秋》，其事一也”。乘者，興于田賦乘馬之事?！稐冭弧氛?，嚚兇之類，興于記惡之誡。《春秋》以二始舉四時，以記萬事，遂各因以為名，其記事一也。見趙岐《孟子》注。定哀之閑，魯定公、哀公也。魯君子左丘明論集其文，作《左氏傳》三十篇，又撰異同，號曰《國語》，二十一篇，由是《乘》、《梼杌》之事遂闇，不行于時為闇也。其書今亡。而《左氏》、《國語》獨章。又有記錄黃帝以來至春秋時帝王公侯卿大夫，號曰《世本》，一十五篇。春秋之后，七國并爭，秦并諸侯，則有《戰(zhàn)國策》三十三篇。漢興定天下，太中大夫陸賈記錄時功，作《楚漢春秋》九篇。孝武之世，太史令司馬遷采《左氏》、《國語》，刪《世本》、《戰(zhàn)國策》，據(jù)楚、漢列國時事，上自黃帝，下訖獲麟，武帝太始二年，登隴首，獲白麟，遷作《史記》，絕筆于此年也。作本紀、世家、列傳、書、表凡百三十篇，而十篇缺焉。十篇謂遷歿之后，《亡景紀》、《武紀》、《禮書》、《樂書》、《兵書》、《將相年表》、《日者傳》、《三王世家》、《龜策傳》、《傅靳列傳》。遷之所記，從漢元至武以絕，則其功也。至于采經(jīng)摭傳，分散百家之事，甚多疏略，不如其本，務欲以多聞廣載為功，論議淺而不篤。其論術學，則崇黃老而薄《五經(jīng)》；黃帝、《老子》，道家也。《五經(jīng)》，儒家也。遷《序傳》曰：“道家使人精神專一，動合無形，贍足萬物。”此謂崇黃老也。又曰：“儒者博而寡要，勞而少功。”此為薄《五經(jīng)》也。序貨殖，則輕仁義而羞貧窮；《史記·貨殖傳序》曰：“家貧親老，妻子軟弱，歲時無以祭祀，飲食被服不足以自適，如此不慚恥，則無所比矣。無巖處奇士之行，而長貧賤，語仁義，亦足羞也?！?/em>道游俠，則賤守節(jié)而貴俗功：《史記·游俠傳序》曰：“季次、原憲行君子之德，義不茍合當世，當世亦笑之。終身空室蓬戶，褐衣疏食不饜。今游俠，其行雖不軌于正義，然其言必信，于行必果，已諾必誠，不愛其軀，赴士之厄，蓋有足多者。今拘學或抱咫尺之義，久孤于世，豈若卑論齊俗，與世沉浮而取榮名哉！”此其大敝傷道，所以遇極刑之咎也。極刑謂遷被腐刑也。遷與任安書曰：“最下腐刑，極矣！”然善述序事理，辯而不華，質而不野，文質相稱，蓋良史之才也。誠令遷依《五經(jīng)》之法言，同圣人之是非，意亦庶幾矣。《易》曰：“顏氏之子，其殆庶幾乎！”
夫百家之書，猶可法也。若《左氏》、《國語》、《世本》、《戰(zhàn)國策》、《楚漢春秋》、《太史公書》，今之所以知古，后之所由觀前，圣人之耳目也。司馬遷序帝王則曰本紀，公侯傳國則曰世家，卿士特起則曰列傳。又進項羽、陳涉而黜淮南、衡山，謂遷著《項羽本紀》。又陳涉起于壟畝，數(shù)月被殺，無子孫相繼，著為世家，淮南、衡山，漢室之王胤，當世家而編之列傳，言進退之失也。細意委曲，條列不經(jīng)。若遷之著作，采獲古今，貫穿經(jīng)傳，至廣博也。一人之精，文重思煩，故其書刊落不盡，尚有盈辭，多不齊一。刊，削也。謂削落繁蕪，仍有不盡。若序司馬相如，舉郡縣，著其字，至蕭、曹、陳平之屬，及董仲舒并時之人，不記其字，或縣而不郡者，蓋不暇也。《史記》“衛(wèi)青者，平陽人也”，“張釋之，堵陽人”，并不顯郡之類也。今此后篇，慎核其事，整齊其文，不為世家，唯紀、傳而已。傳曰：“殺史見極，平易正直，《春秋》之義也。”
彪復辟司徒玉況府。玉音肅。時東宮初建，諸王國并開，建武二十三年玉況為司徒，十九年建明帝為太子，十七年封諸王。而官屬未備，師保多闕。彪上言曰：
孔子稱“性相近，習相遠也”。見《論語》。賈誼以為“習與善人居，不能無為善，猶生長于齊，不能無齊言也。習與惡人居，不能無為惡，猶生長于楚，不能無楚言也”。賈誼上疏之辭。是以圣人審所與居，而戒慎所習。昔成王之為孺子，出則周公、邵公、太史佚，入則大顛、閎夭、南宮括、散宜生，左右前后，禮無違者，《左傳》曰：“自郊勞至于贈賄，禮無違者。”故成王一日即位，天下曠然太平。是以《春秋》“愛子教以義方，不納于邪。驕奢淫佚，所自邪也”。《左傳》衛(wèi)大夫石碏諫衛(wèi)莊公之辭也。《詩》云：“詒厥孫謀，以宴翼子。”言武王之謀遺子孫也。《詩·大雅》也。詒，遺也。宴，安也。翼，敬也。言文王遺其孫以善謀，武王以安敬之道遺其子。子謂成王也。
漢興，太宗使黽錯導太子以法術，文帝時黽錯為博士，上言曰：“人主所以顯功揚名者，以知術數(shù)也。今皇太子所讀書多矣，而未知術數(shù)。愿陛下?lián)袷ト酥g以賜太子?！鄙仙浦?，拜錯為太子家令。賈誼教梁王以《詩·書》。賈誼為梁王太傅。梁王，文帝之少子，名揖，愛而好書，故令誼傅之。及至中宗，亦令劉向、王褒、蕭望之、周堪之徒，以文章儒學保訓東宮以下，中宗，宣帝也。時元帝為太子，宣帝使王褒、劉向、張子僑等之太子宮，娛侍太子朝夕讀誦，蕭望之為太傅，周堪為少傅。并見《前書》。莫不崇簡其人，就成德器。今皇太子諸王，雖結發(fā)學問，修習禮樂，而傅相未值賢才，官屬多闕舊典。宜博選名儒有威重明通政事者，以為太子太傅，東宮及諸王國，備置官屬。又舊制，太子食湯沐十縣，設周衛(wèi)交戟，五日一朝，因坐東箱，省視膳食，其非朝日，使仆、中允旦旦請問而已，明不媟黷，廣其敬也。《漢官儀》曰：“皇太子五日一至臺，因坐東箱，省視膳食，以法制來太官尚食宰吏，其非朝日，使仆、中允旦旦請問，明不媟黷，所以廣敬也。太子仆一人，秩千石；中允一人，四百石，主門衛(wèi)徼巡。”
書奏，帝納之。
后察司徒廉為望都長，吏民愛之。察，舉也。司徒薦為廉。建武三十年，年五十二，卒官。所著賦、論、書、記、奏事合九篇。
二子：固，超。超別有傳。
論曰：班彪以通儒上才，傾側危亂之閑，行不逾方，《論語》孔子曰：“可謂仁之方?！编嵭⒃疲骸胺姜q道也?！?/em>言不失正，仕不急進，貞不違人，敷文華以緯國典，守賤薄而無悶容。彼將以世運未弘，非所謂賤焉恥乎？何其守道恬淡之篤也！孔子曰：“邦有道，貧且賤焉恥也?！毖员氘斨信d之初，時運未泰，故不以貧賤為恥，何守道清靜之固也！恬淡猶清靜也。篤，固也。
固字孟堅。年九歲，能屬文誦詩賦，及長，遂博貫載籍，九流百家之言，無不窮究。九流謂道、儒、墨、名、法、陰陽、農(nóng)、雜、縱橫。所學無常師，不為章句，舉大義而已。性寬和容眾，不以才能高人，諸儒以此慕之。《謝承書》曰：“固年十三，王充見之，拊其背謂彪曰：‘此兒必記漢事。’”
永平初，東平王蒼以至戚為驃騎將軍輔政，開東合，延英雄。時固始弱冠，奏記說蒼曰：奏，進也。記，書也?！肚皶反t鄭朋奏記于蕭望之，奏記自朋始也。
將軍以周、邵之德，立乎本朝，承休明之策，建威靈之號，號驃騎將軍也。昔在周公，今也將軍，《詩·書》所載，未有三此者也。唯蒼與周公二人而已。傳曰：“必有非常之人，然后有非常之事；有非常之事，然后有非常之功?！?em>司馬相如喻蜀之辭。固幸得生于清明之世，豫在視聽之末，私以螻蟻，竊觀國政，螻蟻謂細微也。誠美將軍擁千載之任，躡先圣之蹤，千載謂自周公至明帝時千余載也。先圣謂周公也。體弘懿之姿，據(jù)高明之埶，博貫庶事，服膺《六蓺》，白黑簡心，求善無猒，《淮南子》曰：“圣人見是非，若白黑之別于目?！薄蹲髠鳌吩弧扒笊撇华_”也。采擇狂夫之言，不逆負薪之議。負薪，賤人也。《三略》曰“負新之諾，廊廟之言”也。竊見幕府新開，廣延群俊，四方之士，顛倒衣裳。《詩》曰：“東方未明，顛倒衣裳?！毖允繝帤w之匆遽也。將軍宜詳唐、殷之舉，察伊、皋之薦，堯舉皋陶，湯舉伊尹。令遠近無偏，幽隱必達，期于總覽賢才，收集明智，為國得人，以寧本朝。則將軍養(yǎng)志和神，優(yōu)游廟堂，光名宣于當世，遺烈著于無窮。
竊見故司空掾桓梁，宿儒盛名，冠德州里，七十從心，行不逾矩，《論語》孔子曰：“七十而縱心所欲，不逾矩。”言恣心之所為，皆闇合于法則。蓋清廟之光暉，當世之俊彥也。《詩·周頌》曰：“於穆清廟，肅雍顯相，濟濟多士，執(zhí)文之德?！编嵭⒃唬骸帮@，光也?！毖曰噶嚎蓞⒍嗍?，助祭于清廟為光暉也?！稜栄拧吩唬骸镑郑∫?。”美士為彥。京兆祭酒晉馮，結發(fā)修身，白首無違，好古樂道，玄默自守，古人之美行，時俗所莫及。扶風掾李育，育字元春，見《儒林傳》。經(jīng)明行著，教授百人，客居杜陵，茅室土階。京兆、扶風二郡更請，徒以家貧，數(shù)辭病去。溫故知新，論議通明，廉清修潔，行能純備，雖前世名儒，國家所器，韋、平、孔、翟，無以加焉。韋賢、平當、孔光、翟方進也。流俗本“平”字作“玄”，誤。宜令考續(xù)，以參萬事。京兆督郵郭基，孝行著于州里，經(jīng)學稱于師門，政務之績，有絕異之效。如得及明時，秉事下僚，進有羽翮奮翔之用，退有杞梁一介之死。《說苑》曰：“趙簡子游于西河而嘆曰：‘安得賢士而與處焉？’舟人吉桑對曰：‘鴻鵠高飛，所恃者六翮也。背上之毛，腹下之毳，加之滿把，飛不能為之益高。不知門下左右客千人，亦有六翮之用乎？將盡毛毳也？’”又曰“齊莊公攻莒，杞梁與華周進斗，壞軍陷陣，三軍不敢當。至莒城下，殺二十七人而死”也。涼州從事王雍，躬卞嚴之節(jié)，文之以術蓺，卞嚴，卞《莊子》也。新序曰：“卞《莊子》好勇，養(yǎng)母，戰(zhàn)而三北，交游非之，國君辱之。《莊子》受命，顏色不變。及母死三年，齊與魯戰(zhàn)，《莊子》請從。至，見于將軍曰：‘初獨與母處，是以戰(zhàn)而三北。今母沒矣，請塞責?！旄皵扯?，獲甲首而獻，曰：‘夫三北，以養(yǎng)母也。吾聞之，節(jié)士不以辱生?！鞖⑹硕??！薄墩撜Z》孔子曰：“卞莊子之勇，冉求之蓺，文之以禮樂?！?/em>涼州冠蓋，未有宜先雍者也。古者周公一舉則三方怨，曰“奚為而后己”。《孫卿子》曰：“周公東征，西國怨，曰：‘何獨不來也！’南征而北國怨，曰：‘何獨后我也！’”宜及府開，以慰遠方。弘農(nóng)功曹史殷肅，固集“殷”作“段”。達學洽聞，才能絕倫，誦《詩》三百，奉使專對。此六子者，皆有殊行絕才，德隆當世，如蒙征納，以輔高明，此山梁之秋，夫子所為嘆也。秋猶時也?！墩撜Z》孔子曰：“山梁雌雉，時哉！”昔卞和獻寶，以離斷趾，離，被也。斷趾，刖足也。事見《韓子》。靈均納忠，終于沉身，屈原字靈均，納忠于楚，終不見信，自沈于汨羅之水而死。而和氏之璧，千載垂光，屈子之篇，萬世歸善。愿將軍隆照微之明，信日昊之聽，信音申。少屈威神，咨嗟下問，令塵埃之中，永無荊山、汨羅之恨。
蒼納之。
父彪卒，歸鄉(xiāng)里。固以彪所續(xù)前史未詳，乃潛精研思，欲就其業(yè)。既而有人上書顯宗，告固私改作國史者，有詔下郡，收固系京兆獄，盡取其家書。先是扶風人蘇朗偽言圖讖事，下獄死。固弟超恐固為郡所檄考，不能自明，乃馳詣闕上書，得召見，具言固所著述意，而郡亦上其書。顯宗甚奇之，召詣校書部，《前書》固敘傳曰：“永平中為郎，典校秘書?！?/em>除蘭臺令史，《漢官儀》曰：“蘭臺令史六人，秩百石，掌書劾奏?！?/em>與前睢陽令陳宗、長陵令尹敏、司隸從事孟異共成《世祖本紀》。遷為郎，典校秘書。固又撰功臣、平林、新市、公孫述事，作列傳、載記二十八篇，奏之。帝乃復使終成前所著書。
固以為漢紹堯運，以建帝業(yè)，至于六世，史臣乃追述功德，六代謂武帝，史臣謂司馬遷也。私作本紀，編于百王之末，廁于秦、項之列，《史記》起自黃帝，漢最居其末也。太初以后，闕而不錄，故探撰前記，綴集所聞，以為《漢書》。起元高祖，終于孝平王莽之誅，十有二世，二百三十年，高、惠、呂后、文、景、武、昭、宣、元、成、哀、平十二代也。并王莽合二百三十年。綜其行事，傍貫《五經(jīng)》，上下洽通，為《春秋》考紀、表、志、傳凡百篇。紀十二，表八，志十，列傳七十，合百篇?！肚皶袅x》曰：“《春秋》考紀謂帝紀也。言考核時事，具四時以立言，如《春秋》之經(jīng)?！?/em>固自永平中始受詔，潛精積思二十余年，至建初中乃成。當世甚重其書，學者莫不諷誦焉。
自為郎后，遂見親近。時京師修起宮室，?？槼勤?，而關中耆老猶望朝廷西顧。固感前世相如、壽王、東方之徒，造構文辭，終以諷勸，相如作《上林》、《子虛賦》，吾丘壽王作《士大夫論》及《驃騎將軍頌》，東方朔作《客難》及《非有先生論》，其辭并以諷喻為主也。乃上兩都賦，盛稱洛邑制度之美，以折西賓淫侈之論。其辭曰：
有西都賓問于東都主人曰：中興都洛陽，故以東都為主，而謂西都為賓也。“蓋聞皇漢之初經(jīng)營也，嘗有意乎都河洛矣。輟而弗康，寔用西遷，作我上都。主人聞其故而睹其制乎？”皇，大也?！渡袝吩唬骸柏始鹊眉穭t經(jīng)營。”高祖五年，劉敬說上都關中，上疑之。左右大臣皆山東人，多勸都洛陽，此為有意都河洛矣。張良曰：“洛陽其中小不過數(shù)百里，四面受敵，非用武之國。關中金城千里，天府之國也?！庇谑巧霞慈瘴鞫缄P中，此為輟而弗康也。輟，止也。康，安也。主人曰：“未也。愿賓攄懷舊之蓄念，發(fā)思古之幽情，《廣雅》曰攄，舒也。博我以皇道，弘我以漢京?！辟e曰：“唯唯。”
漢之西都，在于雍州，寔曰長安。《前書音義》曰：“長安本秦之鄉(xiāng)名，高祖都焉?！?/em>左據(jù)函谷、二崤之阻，表以太華、終南之山。函谷，關名也。《左傳》曰“崤有二陵，其南陵夏后皋之墓，其北陵文王之所避風雨”，故曰二崤。太華，山也，《山海經(jīng)》曰，華首之西六十里曰太華。終南，長安南山也?！对姟吩唬骸敖K南何有?！弊⒃疲骸敖K南，周之名山中南也?！?/em>右界褒斜、隴首之險，帶以洪河、涇、渭之川。褒斜，谷名，南口曰褒，北口曰斜，在今梁州。隴首，山名，在今秦州。洪，大也。華實之毛，則九州之上腴焉；防御之阻，則天下之奧區(qū)焉。華實之毛謂草木也?！蹲髠鳌吩唬骸笆惩林??！薄肚皶吩唬骸扒氐鼐胖莞嚯??！薄渡袝酚褐荨柏侍锷仙稀?。防御謂關禁也。楊雄《衛(wèi)尉箴》曰：“設置山險，盡為防御。”奧，深也。言秦地險固，為天下深奧之區(qū)域。是故橫被六合，三成帝畿，《前書音義》曰：“關西為橫?！北华q及也?！秴问洗呵铩吩唬骸吧衩魍ㄓ诹??！备哒T注云：“四方上下為六合?！薄吨芏Y》曰：“方千里曰王畿?！比芍^周、秦、漢并都之也。周以龍興，秦以虎視。及至大漢受命而都之也，龍興虎視，喻盛強也?？装矅渡袝颉吩唬骸皾h室龍興?！币自唬骸盎⒁曧耥?。”仰寤東井之精，俯協(xié)《河圖》之靈，寤猶曉也。協(xié)，合也。高祖至霸上，五星聚于東井。又《河圖》曰：“帝劉季，日角戴勝，斗匈龍股，長七尺八寸。昌光出軫，五星聚井，期之興，天授圖，地出道，予張兵鈐劉季起?！睎|井，秦之分野，明漢當代秦都關中。奉春建策，留侯演成，奉春君，婁敬也。春者，四時之始。婁敬亦始建遷都之策，故以號焉。留侯，張良也?！渡n頡篇》曰：“演者引也?！?/em>天人合應，以發(fā)皇明，乃眷西顧，寔惟作京。天謂五星聚東井也。人謂婁敬等進說也?；拭髦^高祖也。西顧謂入關也?！对姟吩疲骸澳司煳黝??！?/em>于是睎秦領，睋北阜，挾酆霸，據(jù)龍首。睎，望也，音希。睋，視也，音蛾。秦領在今藍田東南。北阜即今三原縣北有高阜，東西橫亙者是也。豐水出鄠縣南山豐谷。霸水出藍田谷?！度赜洝吩唬骸褒埵咨搅?，頭入渭水，尾達樊川?！痹诎粧叮谏显粨?jù)也。圖皇基于億載，度宏規(guī)而大起，肇自高而終平，世增飾以崇麗，歷十二之延祚，故窮奢而極侈。肇，始也。始自高祖，終于平帝，為十二代也。建金城其萬雉，呀周池而成淵，披三條之廣路，立十二之通門。金城言堅固也。張良曰：“金城千里?！倍蓬A注《左傳》云：“方丈為堵，三堵為雉?！薄蹲至帧吩唬骸把?，大空也。”音火加反。《周禮》：“國方九里，旁三門。”每門有大路，故曰三條。鄭玄注《周禮》云“天子城十二門，通十二子”也。內(nèi)則街衢洞達，閭閻且千，九市開場，貨別隧分，人不得顧，車不得旋，闐城溢郭，傍流百廛，紅塵四合，煙云相連。《字林》曰：“閭，里門也。閻，里中門也?！鼻仪?，言多也。《漢宮閣疏》曰：“長安九市，其六在道西，三在道東?！彼?，列肆道也。鄭玄注《禮記》曰：“廛，市物邸舍也?！?/em>于是既庶且富，娛樂無疆，都人士女，殊異乎五方，游士擬于公侯，列肆侈于姬、姜。《論語》：“子適衛(wèi)，冉有仆。子曰：‘庶矣哉！’冉有曰：‘既庶矣，又何加焉？’曰：‘富之?！薄对姟ぶ茼灐吩疲骸盎菸覠o疆?！苯骋??！对姟ば⊙拧吩唬骸氨硕既耸?。”毛萇注云：“城郭之域曰都?！蔽宸街^四方及中央也。《前書》曰：“秦地五方雜錯。”鄭玄注《周禮》曰：“肆，市中陳物處也?！倍旁獎P注《左傳》云“姬、姜大國之女”也。鄉(xiāng)曲豪俊游俠之雄，節(jié)慕原、嘗，名亞春、陵，連交合眾，眾騖乎其中。豪俊游俠謂朱家、郭解、原涉之類也。原、嘗謂平原君趙勝、孟嘗君田文也，春、陵謂春申君黃歇、信陵君無忌也，并招致賓客，名高天下也。
若乃觀其四郊，浮游近縣，則南望杜、霸，北眺五陵，名都對郭，邑居相承，英俊之域，黻冕所興，冠蓋如云，七相五公。浮游謂周流也。杜、霸謂杜陵、霸陵，在城南，故南望也。五陵謂長陵、安陵、陽陵、茂陵、平陵，在渭北，故北眺也。并徙人以置縣邑，故云名都對郭?！渡n頡篇》曰：“黻，綬也。冕，冠也?！逼渌阏呓院烙?、富貲、吏二千石，故多英俊冠蓋之人。如云，言多也。《詩》曰：“出其東門，有女如云?！逼呦嘀^丞相車千秋，長陵人，黃霸、王商，并杜陵人也，韋賢、平當、魏相、王嘉，并平陵人也。五公謂田蚡為太尉，長陵人，張安世為大司馬，朱博為司空，并杜陵人，平晏為司徒，韋賞為大司馬，并平陵人也。與乎州郡之豪桀，五都之貨殖，三選七遷，充奉陵邑，蓋以強干弱枝，隆上都而觀萬國。《前書音義》曰：“五都謂洛陽、邯鄲、臨淄、宛、成都也?！比x，選三等之人，謂徙吏二千石及高貲富人及豪桀并兼之家于諸陵，蓋以強干弱枝，非獨為奉山園也。見《前書》。自元帝已后不遷，故唯七焉?！稜栄拧吩唬骸坝^，指示也。”“選”或為“徙”，義亦通。封畿之內(nèi)，厥土千里，逴犖諸夏，兼其所有。《前書》曰：“秦地沃野千里，人以富饒。”逴犖猶超絕也。逴音卓。犖音呂角反。諸夏謂中國也。其陽則崇山隱天，幽林穹谷，陸海珍藏，藍田美玉，商、洛緣其隈，鄠、杜濱其足，穹谷，深谷。東方朔曰：“漢興，去三河之地，止灞、浐之西，都涇、渭之南，此謂天下陸海之地也?！薄斗蹲佑嬋弧吩唬骸坝癯鏊{田?！鄙碳吧下褰钥h名。隈，山曲也。濱猶近也。鄠、杜，二縣名，近南山之足?！稜栄拧吩疲骸奥矗阶阋??！?/em>源泉灌注，陂池交屬，竹林果園，芳草甘木，郊野之富，號曰近蜀。孔安國注《尚書》曰：“澤障曰陂，停水曰池?！薄肚皶吩唬骸鞍?、蜀土地肥美，有山林竹樹蔬食果實之饒。”今南山亦有之，與巴、蜀相類，故曰近蜀。《爾雅》曰：“邑外曰郊，郊外曰野?！?/em>其陰則冠以九嵕，陪以甘泉，乃有靈宮起乎其中。秦、漢之所極觀，淵、云之所頌嘆，于是乎存焉。陰謂北也。九嵕山尤高峻，故稱冠云。甘泉山在云陽北，秦始皇于上置林光宮，漢又起甘泉宮、益壽、延壽館、通天臺，故云“秦、漢之所極觀”。王褒字子泉，作《甘泉頌》，楊子云作《甘泉賦》，故云“泉、云頌嘆”。下有鄭、白之沃，衣食之源，堤封五萬，疆埸綺分，溝塍刻鏤，原隰龍鱗，決渠降雨，荷臿成云，五谷垂穎，桑麻敷棻。《史記》曰：“韓使水工鄭國說秦，令引涇水為渠，傍北山，東注洛，溉田四萬余頃，名曰鄭國渠。”武帝時，趙中大夫白公奏穿渠引涇水，首起谷口，尾入櫟陽，溉田四千余頃，因名白渠。時人歌之曰：“田于何所？池陽谷口。鄭國在前，白渠起后。舉臿為云，決渠為雨。涇水一石，其泥數(shù)斗。且溉且糞，長我禾黍。衣食京師，億萬之口。”《前書》曰：“天子畿方千里，堤封百萬井?！薄兑袅x》曰：“堤謂積土為封限也，音丁奚反?！薄稄V雅》曰：“埸，界也?！币粢??！吨芏Y》曰：“夫閑有遂，十夫有溝。”《說文》曰：“塍，田畦也?！彪笠衾K?？嚏U謂交錯如鏤也。《爾雅》曰：“高平曰原，下濕曰濕?！毖匀琮堶[之五色也。五谷，黍、稷、菽、麥、稻也。《小爾雅》曰：“禾穗謂之穎?！薄缎栄拧吩唬骸胺?，布也?！睏?，茂盛也，音芬。東郊則有通溝大漕，潰渭洞河，泛舟山東，控引淮、湖，與海通波。漕，水運也。《蒼頡篇》曰：“潰，傍決也?！薄肚皶肺涞鄞╀钋ㄎ??！妒酚洝吩唬骸皽铌栂乱訓|南為鴻溝，以與淮、泗會?！?/em>西郊則有上囿禁苑，林麓藪澤，陂池連乎蜀、漢，繚以周墻，四百余里，離宮別館，三十六所，神池靈沼，往往而在。上囿謂林苑也?！豆攘簜鳌吩唬骸傲謱儆谏綖槁??！编嵭ⅰ吨芏Y》曰：“澤無水曰藪?！笨潽q繞也，音了?！度o黃圖》曰：“上林有建章、承光等一十一宮，平樂、繭觀等二十五，凡三十六所。”《三秦記》曰：“昆明池中有神池，通白鹿原。”《詩》曰：“王在靈沼。”其中乃有九真之麟，大宛之馬，黃支之犀，條枝之鳥，逾昆侖，越巨海，殊方異類，至三萬里。宣帝詔曰：“九真郡獻奇獸。”晉灼《漢書》注云：“駒形，麟色，牛角?！蔽涞蹠r，李廣利斬大宛王首，獲汗血馬來。又黃支國自三萬里貢生犀。條支國臨西海，有大鳥，卵如甕。條支與安息接，武帝時，安息國發(fā)使來獻之。又曰：“昆侖山高二千五百里?！辈⒁姟肚皶?。
其宮室也，體象乎天地，經(jīng)緯乎陰陽，據(jù)坤靈之正位，放太、紫之圓方。圓象天，方象地。南北為經(jīng)，東西為緯。楊雄《司空箴》曰：“普彼坤靈，侔天作合?！狈?，象也。太、紫謂太微、紫宮也。劉向七略曰：“明堂之制：內(nèi)有太室，象紫宮；南出明堂，象太微。”《春秋合誠圖》曰：“太微，其星十二，四方。”《史記·天官書》曰：“環(huán)之匡衛(wèi)十二星，藩臣，皆曰紫宮。”是太微方而紫宮圓也。樹中天之華闕，豐冠山之朱堂，因瑰材而究奇，抗應龍之虹梁，列棼橑以布翼，荷棟桴而高驤。《列子》曰：“周穆王作中天之臺?！薄墩f文》曰：“闕，門觀也。”《前書》蕭何作東闕、北闕。豐，大也。冠山謂在山之上也?！钝n》曰：“瑰瑋，珍奇也?！薄稄V雅》曰：“有翼曰應龍?！绷鹤鲬堉危智绾缫?。《說文》曰：“棼，復屋之棟?！睒鳎?。翼，屋之四阿也。荷，負也。驤，舉也。《爾雅》曰：“棟謂之桴。”音浮。雕玉瑱以居楹，裁金璧以飾珰，發(fā)五色之渥采，光爓朗以景彰。《廣雅》曰：“磌，礩也?！币籼铩！艾櫋迸c“磌”通。楹，柱也。雕玉為礩以承柱也?！渡狭仲x》曰：“華榱璧珰。”韋昭注曰：“珰，榱頭也。”渥，光潤也。爓音艷。于是左墄右平，重軒三階，閨房周通，門闥洞開，列鐘虡于中庭，立金人于端闈，仍增崖而衡閾，臨峻路而啟扉。摯虞《決疑要注》曰：“墄者為階級，平者以文磚相亞次也。”“域”亦作“墄”。言階級勒墄然，音七則反。王逸《楚辭》注曰：“軒，樓板也?！薄吨芏Y》夏后氏“世室九階”，鄭玄注云“南面三階，三面各二”也?！稜栄拧吩唬骸皩m中之門謂之闈，小者謂之閨?！碧樢詰溢娨?。《史記》：“秦始皇收天下兵器，聚之咸陽，銷以為金人十二，置宮中?！倍碎?，宮正門也?！度o黃圖》曰：“秦宮殿端門四達，以則紫宮?！比?，因也。衡，橫也。閾，門限。徇以離殿別寢，承以崇臺閑館，煥若列星，紫宮是環(huán)。徇猶繞也。崇，高也。閑音閑。煥，明也。言周回宮館，明若列星之環(huán)繞紫宮也。環(huán)，協(xié)韻音宦。清涼宣溫，神仙長年，金華玉堂，白虎麒麟，區(qū)宇若茲，不可殫論。《三輔黃圖》曰：“未央宮有清涼殿、宣室殿、中溫室殿、金華殿、大玉堂殿、中白虎殿、麒麟殿，長樂宮有神仙殿?！睔棧M也。增槃業(yè)峨，登降照爛，殊形詭制，每各異觀，乘茵步輦，唯所息宴。增，重也。槃，屈也。業(yè)峨，高也。業(yè)音五臘反。峨音我。詭，異也。茵，褥也。駕人曰輦。后宮則有掖庭椒房，后妃之室，合歡增成，安處常寧，茝若椒風，披香發(fā)越，蘭林蕙草，鴛鸞飛翔之列。《漢官儀》曰：“婕妤以下皆居掖庭。”《三輔黃圖》曰：“長樂宮有椒房殿?！薄肚皶吩唬骸鞍噫兼ゾ釉龀缮??！被缸T《新論》曰：“董賢女弟為昭儀，居舍號曰椒風。”《漢宮閣名》長安有披香殿、鴛鸞殿、飛翔殿。余未詳。昭陽特盛，隆乎孝成，屋不呈材，墻不露形，裛以藻繡，絡以綸連，隨侯明月，錯落其閑，金釭銜璧，是為列錢，翡翠火齊，流耀含英，懸黎垂棘，夜光在焉。昭陽殿，成帝趙昭儀所居也?！墩f文》曰：“裛，纏也?！币粲跇I(yè)反。綸，糾，青絲綬也?！熬]”或作“編”。《淮南子》曰：“隨侯之珠，和氏之璧?！备哒T注云：“隨侯行見大蛇傷，以藥傅之。后蛇銜珠以報之，因曰隨侯珠?！薄墩f文》曰：“釭，轂鐵也。”音江，又音工。謂以黃金為釭，其中銜璧，納之于壁帶，為行列歷歷如錢也?！肚皶吩唬骸罢殃柕铊祹?，往往為黃金釭，函藍田玉璧，明珠翠羽飾之?！薄懂愇镏尽吩唬骸按澍B形如燕，赤而雄曰翡，青而雌曰翠，其羽可以飾幃帳。”《韻集》曰：“火齊，珠也?！薄稇?zhàn)國策》曰：“應侯謂秦王曰‘梁有縣黎’?！薄蹲髠鳌吩唬骸皶x荀息請以垂棘之璧假道于虞?！毖詰依?、垂棘之玉，并夜有光輝也。于是玄墀扣切，玉階彤庭，碝磩采致，琳珉青熒，珊瑚碧樹，周阿而生。《前書》曰：“昭陽殿中庭彤朱，而殿上髹漆。”髹音休。漆黑故曰玄。墀，殿上地也。又曰；“切皆銅沓，黃金涂，白玉階。”扣音口。碝、磩，琳、珉，并石次玉者。筻音而兗反，磩音戚。彩致，其文理密也。青熒，其光色也。《漢武故事》曰：“武帝起神堂，植玉樹，葺珊瑚為枝，以碧玉為葉?！薄痘茨献印吩唬骸袄錾接斜虡湓谄浔薄！备哒T注云：“碧，青石也?！敝^以珠玉假為樹而植之于殿曲。阿，曲也。紅羅颯纚，綺組繽紛，精曜華燭，俯仰如神。薛綜注《西京賦》曰：“颯纚，長袖貌。颯音素合反，纚音山綺反?！本_，文繒也。組，綬也。繽紛，盛貌。燭，照也。言精彩華飾照耀也。《戰(zhàn)國策》張儀謂秦王曰：“彼周、鄭之女，粉白黛黑立于衢，非知而見之者以為神也。”后宮之號，十有四位，窈窕繁華，更盛迭貴，處乎斯列者，蓋以百數(shù)。《前書》曰：“漢興，因秦之稱號，正嫡稱皇后，妾皆稱夫人。凡十四等，有昭儀、婕妤、娙娥、傛華、美人、八子、充衣、七子、良人、長使、少使、五官、順常，是為十三等；又有無涓、共和、娛靈、保林、良使、夜者，秩祿同，共為一等，合十四位也?！瘪厚?，幽閑也。繁華，美麗也。百數(shù)謂以百而數(shù)之也。左右廷中，朝堂百僚之位，蕭曹魏邴，謀謨乎其上。蕭何、曹參并沛人，魏相字弱翁，濟陰人，邴吉字少卿，魯國人，并為丞相。佐命則垂統(tǒng)，輔翼則成化，流大漢之愷悌，蕩亡秦之毒螫。李陵書曰：“其余佐命立功之士?！彼抉R相如曰：“垂統(tǒng)理順易繼也。”統(tǒng)，業(yè)也?！抖Y記》曰：“保者慎其身以輔翼之?！睈?，樂也。悌，易也。楊雄《長楊賦》曰：“今朝廷出愷悌，行簡易?！蓖醢端淖又v德論》曰：“秦之處位任政者，并施毒螫?！薄肚皶吩唬骸靶⒒荨⒏吆笾畷r，海內(nèi)得離戰(zhàn)國之苦，君臣俱欲無為，而天下晏然，衣食滋殖?！庇衷唬骸敖^漢相，高祖開基，蕭、曹為冠。孝宣中興，丙、魏有聲。”是時黜陟有序，眾職修理，公卿多稱其位，海內(nèi)興于禮讓也。故令斯人揚樂和之聲，作畫一之歌，功德著于祖宗，膏澤洽于黎庶。《孔叢子》曰：“古之帝王，功成作樂，其功善者其樂和?！薄肚皶吩?，蕭何薨，曹參代之，百姓歌之曰：“蕭何為法，較若畫一，曹參代之，守而勿失。”祖宗謂高祖、中宗也。又有天祿石渠，典籍之府，命夫諄誨故老，名儒師傅，講論乎《六蓺》，稽合乎同異。《三輔故事》曰：“天祿、石渠并閣名，在未央宮北，以閣秘書?！闭佌d謂殷勤教告也。《詩·大雅》曰：“誨爾諄諄。”鄭玄注云：“我教告王，口語諄諄然?！闭佉糁兎??！读殹分^《詩》、《書》、《禮》、《樂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也?；家??！肚皶罚事吨性t諸儒講《五經(jīng)》同異，令蕭望之平奏其議。又有承明金馬，著作之庭，大雅宏達，于茲為群，元元本本，周見洽聞，啟發(fā)篇章，校理秘文。承明，殿前之廬也。金馬，署名也。門有銅馬，故名金馬門，待詔者皆居之。宏亦大也。元其元，本其本。秘文，秘書也?！缎⒔?jīng)鉤命決》曰“丘掇秘文”也。周以鉤陳之位，衛(wèi)以嚴更之署，總禮官之甲科，群百郡之廉孝。周，環(huán)也?！肚皶袅x》曰：“鉤陳，紫宮外星也，宮衛(wèi)之位亦象之?！眹栏?，行夜之司也。禮官，奉常也，有博士掌試策，考其優(yōu)劣，為甲乙之科，即《前書》曰“太常以公孫弘為下第”是也。言百郡，舉全數(shù)?！肚皶酚衷唬骸芭d廉舉孝?！?/em>虎賁贅衣，閹尹閽寺，陛戟百重，各有攸司。虎賁，宿衛(wèi)之臣。贅衣，主衣之官。贅，綴也，音之銳反?！渡袝吩唬骸熬Y衣虎賁。”閹尹、閽寺并宦官，《周禮》有閹人、寺人。陛戟，執(zhí)戟于陛也。百重，言多也。攸，所也。司，主也，協(xié)韻音伺。周廬千列，徼道綺錯。廬謂宿衛(wèi)之廬，周于宮也。千列，言多也。《史記》：“衛(wèi)令曰周廬，設卒甚謹。”徼道，徼巡之道。綺錯，交錯也?！肚皶吩弧爸形菊漆柩簿煛币?。輦路經(jīng)營，修涂飛閣。《前書音義》曰：“輦道，閣道也?！薄巴俊币唷巴俊币玻抛滞ㄓ?。自未央而連桂宮，北彌明光而絙長樂，陵墱道而超西墉，混建章而外屬，設璧門之鳳闕，上柧棱而棲金雀。未央宮在西，長樂宮在東，桂宮、明光宮在北，言飛閣相連也。墱，陛級也，音丁鄧反。墉，城也?；?，同也。建章宮在城西。屬，連也?！肚皶吩唬骸敖ㄕ聦m，其東則鳳闕，高二十余丈，其南有璧門之屬?！薄墩f文》曰“柧棱，殿堂上最高之處也?！睎疽艄?，棱音力登反。其上棲金雀焉?！度o故事》曰“建章宮闕上有銅鳳皇”，即金雀也。內(nèi)則別風之嶕峣，眇麗巧而竦擢，張千門而立萬戶，順陰陽以開闔。《三輔故事》曰：“建章宮東有折風闕。”《關中記》曰：“折風一名別風?！睄鯈i，高也。嶕音焦，峣音堯?！肚皶吩唬ㄕ聦m度為千門萬戶。合謂之陰，開謂之陽?！兑住吩唬骸瓣H戶謂之坤，辟戶謂之干。”爾乃正殿崔巍，層構厥高，臨乎未央，經(jīng)駘蕩而出馺娑，洞枍詣與天梁，上反宇以蓋戴，激日景而納光。正殿即前殿也。層，重也。臨乎未央，言高之極也?！蛾P中記》建章宮有駘蕩、馺娑、枍詣殿。天梁亦宮名也。駘音殆，蕩音蕩。馺音素合反，娑音素可反。枍音烏計反?！缎⊙拧吩唬骸吧w戴，覆也?！狈从钪^飛檐上反也。激日謂日影激入于殿內(nèi)也。神明郁其特起，遂偃蹇而上躋，軼云雨于太半，虹霓回帶于棼楣，雖輕迅與僄狡，猶愕眙而不敢階。神明，臺名也。躋，升也。偃蹇，高貌也。軼，過也?！肚皶袅x》曰：“凡數(shù)三分有二為太半?！薄墩f文》曰：“棼，棟也?！薄稜栄拧吩唬骸伴怪^之梁。”郭璞云：“門戶上橫梁也?！薄斗窖浴吩唬骸皟G，輕也?！币羝ッ罘?。鄭玄注《禮記》曰：“狡，疾也。”《字書》曰：“愕，驚也?！币粑甯鞣础！蹲至帧吩唬骸绊?，驚貌也?！币舫罄舴础?/em>攀井干而未半，目眴轉而意迷，舍欞檻而卻倚，若顛墜而復稽，魂恍恍以失度，巡回涂而下低。井干，樓名也?！肚皶吩唬骸拔涞圩骶蓸?，高五十丈，輦道相屬焉?！薄渡n頡篇》曰：“眴，視不明也?！币粞！魴?，樓上欄楯也。欞音零?；?，留也。既懲懼于登望，降周流以彷徨，步甬道以縈紆，又杳窱而不見陽。《淮南子》曰：“甬道相連?！备哒T注云：“甬道，飛閣復道也。”《廣雅》曰：“窈窱，深也?！薄拌谩迸c“窈”通。窱音它鳥反。陽，明也。既創(chuàng)前之登望，乃下巡于復道，宮宇深邃，又不見明者。排飛闥而上出，若游目于天表，似無依而洋洋。飛闥，閣上門也。王逸注《楚辭》曰：“洋洋，無所歸貌。”前唐中而后太液，攬滄海之湯湯，揚波濤于碣石，激神岳之嶈嶈，濫瀛洲與方壺，蓬萊起乎中央。《前書》曰：“建章宮，其西唐中數(shù)十里?！薄兑袅x》曰：“唐，庭也?！逼浔碧撼刂杏信钊R、方丈、瀛洲、壺梁，象海中神山。湯湯，流貌也?！渡n頡篇》曰：“濤，大波也?！表偈?，海畔山也?！墩f文》曰：“濫，泛也?！薄读凶印吩唬骸昂Ｖ杏猩裆?，一曰岱輿，二曰員嶠，三曰方壺，四曰瀛洲，五曰蓬萊?！?/em>于是靈草冬榮，神木叢生，巖峻崔崒，金石崢嶸。靈草、神本謂不死藥也?！妒酚洝吩唬骸昂Ｖ猩裆剑扇瞬凰浪幵谘?。”崢嶸，高峻也。崔音徂回反，崒音才律反。崢音仕耕反，嶸音宏。抗仙掌以承露，擢雙立之金莖，軼埃壒之混濁，鮮顥氣之清英。《前書》曰，武帝時作銅柱承露仙人掌之屬?！度o故事》云：“建章宮承露槃，高二十丈，大七圍，以銅為之。上有仙人掌承露，和玉屑飲之?！苯鹎o即銅柱也。軼，過也。埃壒，塵也。鮮，潔也?！墩f文》曰：“顥，白貌。”音皓。騁文成之丕誕，馳五利之所刑，庶松喬之群類，時游從乎斯庭，實列仙之攸館，匪吾人之所寧。丕，大也。誕，欺也?！肚皶吩唬骸褒R人李少翁以方士見上，上拜為文成將軍，言于上曰：‘即欲與神通，宮室被服非象神，神物不至?！俗鞲嗜獙m，中為臺，畫天、地、泰一諸鬼神，而置祭具以致天神?！庇衷唬骸澳z東人欒大多方略而敢為大言，言曰：‘臣常往東海中，見安期、羨門之屬。’乃拜為五利將軍?！毙?，法也?！读邢蓚鳌吩唬骸俺嗨勺诱?，神農(nóng)時雨師也，服水玉以教神農(nóng)?！庇衷唬骸巴踝訂陶撸莒`王太子晉，道士浮丘公接以上嵩山。”
爾乃盛娛游之壯觀，奮大武乎上囿，因茲以威戎夸狄，耀威而講事。大武謂大陳武事也。《月令》“孟冬之月，天子乃命將帥講武，習射御”也。命荊州使起鳥，詔梁野而驅獸，毛群內(nèi)闐，飛羽上覆，接翼側足，集禁林而屯聚。荊州，江、湘之地，其俗習于捕鳥，故使起之。梁野，巴、漢之人，其俗習于逐獸，故使其人驅之。闐音田。聚音才諭反。水衡虞人，理其營表，種別群分，部曲有署。《前書》曰：“上林苑屬水衡都尉。虞人，掌山澤之官?！薄吨芏Y》曰：“虞人萊所田之野為表?！编嵥巨r(nóng)曰：“表，所以識正行列也?！薄独m(xù)漢書》“將軍領軍皆有部，大將軍營五部，部校尉一人，部下有曲，曲有軍候一人”也。罘罔連纮，籠山絡野，列卒周幣，星羅云布。鄭玄注《禮記》曰：“獸罟曰罘?！币舾?。纮，罘之綱。于是乘輿備法駕，帥群臣，披飛廉，入苑門。蔡邕《獨斷》曰：“天子至尊，不敢渫瀆言之，故托于乘輿。天子車駕有大駕、法駕、小駕。大駕則公卿奉引，備千乘萬騎。法駕，公卿不在鹵簿中，唯執(zhí)金吾奉引，侍中驂乘。”飛廉，館名也，武帝所作。《前書音義》曰：“飛廉，神禽，能致風氣，身似鹿，頭如雀，有角而蛇尾，文如豹文。于館上作之，因以名焉。”遂繞酆鎬，歷上蘭，六師發(fā)胄，百獸駭殫，震震爚爚，雷奔電激，草木涂地，山淵反覆，蹂蹸其十二三，乃拗怒而少息。酆，文王所都，在鄠縣東。鎬，武王所都，在上林苑中?！度o黃圖》云，上林苑有上蘭觀?！渡袝吩唬骸八抉R掌邦政，統(tǒng)六師?！庇衷唬骸鞍佾F率舞?！瘪敋?，言驚懼也。震震爚爚，奔走之貌。爚音躍。涂，污也。反覆猶傾動也。車騎既多，視之眩亂，有似傾動。蹂，踐也，音汝九反。蹸，轢也，音力刃反。拗猶抑也，音于六反。言且抑六師之怒而少停也。爾乃期門佽飛，列刃鉆鍭，要趹追蹤，鳥驚觸絲，獸駭值鋒，機不虛掎，弦不再控，矢無單殺，中必疊雙，颮颮紛紛，矰繳相纏，風毛雨血，灑野蔽天。《前書》曰，武帝與北地良家子期于殿門，故號“期門”。又曰：“募佽飛射士”?！兑袅x》：“佽飛，本秦左弋官也。武帝改為佽飛官，有一令九丞，在上林中。紡矰繳，弋鳧雁，歲萬頭，以供宗廟?！薄渡n頡篇》曰：“攢，聚也?！薄般@”與“攢”通?！稜栄拧吩唬骸敖疰楐逵鹬^之鍭?！币艉睢！稄V雅》曰：“趹，奔也?！币魶Q。機，弩牙也。《說文》曰：“掎，偏引也?！币艟泳_反。颮颮紛紛，眾多也。《說文》曰：“颮，古飆字?！编嵭ⅰ吨芏Y》曰：“結繳于矢謂之矰。”矰，高也。平原赤，勇士厲，猿狖失木，豺狼攝竄。郭璞注《山海經(jīng)》曰：“猿似猴而大，臂長，便捷，色黑?！薄渡n頡書》曰：“狖似貍?！币粢跃确??！痘茨献印吩唬骸霸碃嶕甓局??！睉?，懼也，音之葉反。竄，走也，協(xié)韻音七外反。爾乃移師趨險，并蹈潛穢，窮虎奔突，狂兕觸帇。潛，深也。穢謂榛蕪之林，虎兕之所居也。《爾雅》曰：“兕似牛。”郭璞曰：“一角，青色，重千斤?！薄稄V雅》曰：“蹶，跳也?！币艟有l(wèi)反。許少施巧，秦成力折，掎僄狡，?猛噬，脫角挫脰，徒搏獨殺。許少、秦成，并未詳。僄狡，獸之輕捷者?！墩f文》曰：“搤，捉也?！币舳??！皳~”與“?”通。噬，嚙也。挫，折也。脰，頸也。徒，空也。謂空手搏殺之也?！稜栄拧吩唬骸氨┗?，徒搏也?！睔⒁羲绶?。挾師豹，拖熊螭，頓犀牦，曳豪羆，超迥壑，越峻崖，帇蹶巖，鉅石隤，松柏樸，叢林摧，草木無余，禽獸殄夷。師，師子也。《說文》曰：“拖，曳也。”音徒可反。杜預注《左傳》云：“螭，山神，獸形。”郭璞注《山海經(jīng)》曰：“犀似牛而豬頭，黑色，有三角，一在頂上，一在額上，一在鼻上。牦牛黑色，出西南徼外?！标笠袅χ础！稜栄拧吩唬骸傲`似熊而黃?！睅f巖，山石高峻之貌也。殄，盡也。夷猶殺也。于是天子乃登屬玉之館，歷長楊之榭，覽山川之體埶，觀三軍之殺獲，原野蕭條，目極四裔，禽相鎮(zhèn)厭，獸相枕藉。《前書》，宣帝幸萯陽宮屬玉觀?！兑袅x》曰：“屬玉，水鳥也，似鵁鶄，于觀上作之，因以名焉?！薄度o黃圖》曰：“上林有長揚宮?！编嵭ⅰ抖Y記》曰：“土高曰臺，有木曰榭?！鲍@，協(xié)韻音胡卦反。《楚詞》曰：“山蕭條而無獸。”然后收禽會眾，論功賜胙，陳輕騎以行炰，騰酒車而斟酌，割鮮野食，舉燧命爵。胙，余肉也?！蹲髠鳌吩唬骸皻w胙于公。”《詩·小雅》曰：“炰之燔之?！泵O注曰：“以毛曰炰?！币舨浇环??！蹲犹撡x》曰：“割鮮染輪?！笨装矅ⅰ渡袝吩唬骸傍B獸新殺曰鮮?！?/em>饗賜畢，勞逸齊，大輅鳴鸞，容與裴回，集乎豫章之宇，臨乎昆明之池。大輅，玉輅也?！吨芏Y》曰：“凡馭輅儀以鑾和為節(jié)?！编嵭⒃唬骸拌幵诤?，和在軾，皆金鈴也?！薄度o黃圖》曰：“上林苑有豫章觀。”左牽牛而右織女，似云漢之無崖，茂樹蔭蔚，芳草被堤，蘭茝發(fā)色，曄曄猗猗，若摛錦布繡，燭耀乎其陂。《漢宮閣疏》曰：“昆明池有二石人，牽牛、織女之象也?！痹茲h，天河也。郭璞注《爾雅》云：“茝，香草?！币舨姆础蠒镶⑩?，美茂之貌?！墩f文》曰：“摛，舒也?！?/em>玄鶴白鷺，黃鵠鵁鸛，鸧鴰鴇鶂，鳧鹥鴻雁，朝發(fā)河海，夕宿江漢，沉浮往來，云集霧散。郭璞注《爾雅》云：“鵁似鳧，腳近尾，略不能地行，江東謂之魚鵁?！币艋鸾环??！墩f文》曰：“鸛，鸛雀也?！薄稜栄拧吩唬骸胞]，麋鴰。”音括。郭璞注曰：“即鸧鴰也，今關西呼為鴰鹿?！兵d似雁而大，無指。音保。鶂，水鳥也?！肚f子》曰：“白鹢之相視，眸子不運而風化。”李巡注《爾雅》曰：“在野曰鳧，在家曰鶩。”并鴨也。鄭玄注《詩》云：“鹥，鳧屬也?！币粢毁夥础Ｖ芴帯讹L土記》曰：“鹥，鹥｛鳥由｝也，以名自呼，大如雞，生卵于荷葉上。”毛萇注詩云：“大曰鴻，小曰雁?！?/em>于是后宮乘輚路，登龍舟，張鳳蓋，建華旗，袪黼帷，鏡清流，靡微風，澹淡浮。《埤蒼》曰：“輚，臥車也?！币羰税宸??！痘茨献印吩唬骸褒堉埯o首，浮吹以虞?！被缸T《新論》曰：“乘車，玉爪、華芝及鳳皇三蓋?！薄渡狭仲x》曰：“乘法駕，建華旗?！备哒T注《淮南子》曰：“袪，舉也?！卞?，隨風之貌也。澹音徒濫反。淡音徒敢反。桌女謳，鼓吹震，聲激越，謍厲天，鳥群翔，魚窺淵。桌，楫也。謳，歌也。震，協(xié)韻音真。謍，聲也，音火宏反。招白閑，下雙鵠，揄文竿，出比目。招猶舉也。弩有黃閑之名，此言白閑，蓋弓弩之屬。本或作“白鷴”，謂鳥也?！段骶╇s記》曰：“越王獻高帝白鷴、黑鷴各一雙?！薄墩f文》曰：“揄，引也。”音投。文竿，以翠羽為文飾也。《闞子》曰：“魯人有好釣者，以桂為餌，鍛黃金之鉤，錯以銀碧，垂翡翠之綸?！薄稜栄拧吩唬骸皷|方有比目魚，不比不行?！?/em>撫鴻幢，御矰繳，方舟并騖，俯仰極樂。廣雅曰：“幢謂之幬。”幢音直江反，即舟中之幢蓋也。本或作“罿”。罿，鳥網(wǎng)也，音嚰。矰，弋矢也。繳，以系箭也。方舟，并兩舟也。遂風舉云搖，浮游普覽，前乘秦領，后越九嵕，協(xié)韻音綜。東薄河華，西涉岐雍，宮館所歷，百有余區(qū)，行所朝夕，儲不改供。薄，迫也。岐，山；雍，縣。在扶風。儲，積也。供，協(xié)韻音九用反。禮上下而接山川，究休佑之所用，采游童之歡謠，第從臣之嘉頌。上下謂天地也。接亦祭也。究，盡也。用謂犧牷玉帛之物也?！读凶印吩唬骸皥蚶硖煜挛迨辏恢煜吕須e？亂歟？堯乃微服游于康衢，聞兒童謠曰：‘立我蒸人，莫匪爾極，不識不知，順帝之則?！毖越裢趫蛞??！肚皶吩唬骸靶垲H好神仙，王褒、張子僑等并待詔，所幸宮館，輒為歌頌，第其高下，以差賜帛焉?！?/em>于斯之時，都都相望，邑邑相屬，國藉十世之基，家承百年之業(yè)，士食舊德之名氏，農(nóng)服先疇之畎畝，商修族世之所鬻，工用高曾之規(guī)矩，粲乎隱隱，各得其所。十代、百年，并舉全數(shù)也?！兑住吩唬骸笆撑f德，貞厲終吉?！薄豆攘簜鳌吩唬骸肮耪哂惺咳恕⑸倘恕⑥r(nóng)人、工人?！薄痘茨献印吩弧肮耪咧恋轮畷r，賈便其肆，農(nóng)安其業(yè)，大夫安其職，而處士修其道”也。
若臣者，徒觀跡乎舊墟，聞之乎故老，什分而未得其一端，故不能遍舉也。
班彪字叔皮，扶風安陵人也。祖況，成帝時為越騎校尉。父稚，哀帝時為廣平太守。廣平，郡，今洺州永年縣也，隋室諱廣改焉。
彪性沉重好古。年二十余，更始敗，三輔大亂。時隗囂擁眾天水，彪乃避難從之。囂問彪曰：“往者周亡，戰(zhàn)國并爭，天下分裂，數(shù)世然后定。意者從橫之事復起于今乎？將承運迭興，在于一人也？愿生試論之。”對曰：“周之廢興，與漢殊異。昔周爵五等，諸侯從政，本根既微，枝葉強大，故其末流有從橫之事，埶數(shù)然也。漢承秦制，改立郡縣，主有專己之威，臣無百年之柄。至于成帝，假借外家，外家謂王鳳、王商等，并輔政領尚書事也。哀、平短祚，國嗣三絕，哀帝在位六年，平帝在位五年，故曰短祚。成、哀、平俱無子，是三絕也。故王氏擅朝，因竊號位。危自上起，傷不及下，成帝威權借于外家，是危自上起也。漢德無害于百姓，是傷不及下也。是以即真之后，天下莫不引領而嘆。十余年閑，中外搔擾，遠近俱發(fā)，假號云合，咸稱劉氏，不謀同辭。謂王郎、盧芳等并詐稱劉氏也。方今雄桀帶州域者，皆無七國世業(yè)之資，而百姓謳吟，思仰漢德，已可知矣?！眹淘唬骸吧灾堋h之埶可也；至于但見愚人習識劉氏姓號之故，而謂漢家復興，疏矣。昔秦失其鹿，劉季逐而羈之，時人復知漢乎？”《太公六韜》曰：“取天下如逐鹿，鹿得，天下共分其肉也?！?/em>
彪既疾囂言，又傷時方艱，乃著《王命論》，以為漢德承堯，有靈命之符，王者興祚，非詐力所致，欲以感之，而囂終不寤，遂避河西。河西大將軍竇融以為從事，深敬待之，接以師友之道。彪乃為融畫策事漢，總西河以拒隗囂。
及融征還京師，光武問曰：“所上章奏，誰與參之？”融對曰：“皆從事班彪所為?！钡垩怕劚氩?，因召入見，舉司隸茂才，拜徐令，以病免。司隸舉為茂才也。徐，縣，屬臨淮郡。后數(shù)應三公之命，輒去。
彪既才高而好述作，遂專心史籍之閑。武帝時，司馬遷著《史記》，自太初以后，闕而不錄，太初，武帝年號。后好事者頗或綴集時事，然多鄙俗，不足以踵繼其書。好事者謂楊雄、劉歆、陽城衡、褚少孫、史孝山之徒也。彪乃繼采前史遺事，傍貫異聞，作后傳數(shù)十篇，因斟酌前史而譏正得失。其略論曰：
唐虞三代，《詩·書》所及，世有史官，以司典籍，《禮記》曰：“動則左史書之，言則右史書之?！币娪谑芳撸奶方K古、殷太史向摯、周太史儋也。見《呂氏春秋》。暨于諸侯，國自有史，《左傳》，魯季孫召外史掌惡臣。衛(wèi)史華龍滑“曰我太史也?！背凶笫芬邢唷?/em>故《孟子》曰“楚之《梼杌》，晉之《乘》，魯之《春秋》，其事一也”。乘者，興于田賦乘馬之事?！稐冭弧氛?，嚚兇之類，興于記惡之誡。《春秋》以二始舉四時，以記萬事，遂各因以為名，其記事一也。見趙岐《孟子》注。定哀之閑，魯定公、哀公也。魯君子左丘明論集其文，作《左氏傳》三十篇，又撰異同，號曰《國語》，二十一篇，由是《乘》、《梼杌》之事遂闇，不行于時為闇也。其書今亡。而《左氏》、《國語》獨章。又有記錄黃帝以來至春秋時帝王公侯卿大夫，號曰《世本》，一十五篇。春秋之后，七國并爭，秦并諸侯，則有《戰(zhàn)國策》三十三篇。漢興定天下，太中大夫陸賈記錄時功，作《楚漢春秋》九篇。孝武之世，太史令司馬遷采《左氏》、《國語》，刪《世本》、《戰(zhàn)國策》，據(jù)楚、漢列國時事，上自黃帝，下訖獲麟，武帝太始二年，登隴首，獲白麟，遷作《史記》，絕筆于此年也。作本紀、世家、列傳、書、表凡百三十篇，而十篇缺焉。十篇謂遷歿之后，《亡景紀》、《武紀》、《禮書》、《樂書》、《兵書》、《將相年表》、《日者傳》、《三王世家》、《龜策傳》、《傅靳列傳》。遷之所記，從漢元至武以絕，則其功也。至于采經(jīng)摭傳，分散百家之事，甚多疏略，不如其本，務欲以多聞廣載為功，論議淺而不篤。其論術學，則崇黃老而薄《五經(jīng)》；黃帝、《老子》，道家也。《五經(jīng)》，儒家也。遷《序傳》曰：“道家使人精神專一，動合無形，贍足萬物。”此謂崇黃老也。又曰：“儒者博而寡要，勞而少功。”此為薄《五經(jīng)》也。序貨殖，則輕仁義而羞貧窮；《史記·貨殖傳序》曰：“家貧親老，妻子軟弱，歲時無以祭祀，飲食被服不足以自適，如此不慚恥，則無所比矣。無巖處奇士之行，而長貧賤，語仁義，亦足羞也?！?/em>道游俠，則賤守節(jié)而貴俗功：《史記·游俠傳序》曰：“季次、原憲行君子之德，義不茍合當世，當世亦笑之。終身空室蓬戶，褐衣疏食不饜。今游俠，其行雖不軌于正義，然其言必信，于行必果，已諾必誠，不愛其軀，赴士之厄，蓋有足多者。今拘學或抱咫尺之義，久孤于世，豈若卑論齊俗，與世沉浮而取榮名哉！”此其大敝傷道，所以遇極刑之咎也。極刑謂遷被腐刑也。遷與任安書曰：“最下腐刑，極矣！”然善述序事理，辯而不華，質而不野，文質相稱，蓋良史之才也。誠令遷依《五經(jīng)》之法言，同圣人之是非，意亦庶幾矣。《易》曰：“顏氏之子，其殆庶幾乎！”
夫百家之書，猶可法也。若《左氏》、《國語》、《世本》、《戰(zhàn)國策》、《楚漢春秋》、《太史公書》，今之所以知古，后之所由觀前，圣人之耳目也。司馬遷序帝王則曰本紀，公侯傳國則曰世家，卿士特起則曰列傳。又進項羽、陳涉而黜淮南、衡山，謂遷著《項羽本紀》。又陳涉起于壟畝，數(shù)月被殺，無子孫相繼，著為世家，淮南、衡山，漢室之王胤，當世家而編之列傳，言進退之失也。細意委曲，條列不經(jīng)。若遷之著作，采獲古今，貫穿經(jīng)傳，至廣博也。一人之精，文重思煩，故其書刊落不盡，尚有盈辭，多不齊一。刊，削也。謂削落繁蕪，仍有不盡。若序司馬相如，舉郡縣，著其字，至蕭、曹、陳平之屬，及董仲舒并時之人，不記其字，或縣而不郡者，蓋不暇也。《史記》“衛(wèi)青者，平陽人也”，“張釋之，堵陽人”，并不顯郡之類也。今此后篇，慎核其事，整齊其文，不為世家，唯紀、傳而已。傳曰：“殺史見極，平易正直，《春秋》之義也。”
彪復辟司徒玉況府。玉音肅。時東宮初建，諸王國并開，建武二十三年玉況為司徒，十九年建明帝為太子，十七年封諸王。而官屬未備，師保多闕。彪上言曰：
孔子稱“性相近，習相遠也”。見《論語》。賈誼以為“習與善人居，不能無為善，猶生長于齊，不能無齊言也。習與惡人居，不能無為惡，猶生長于楚，不能無楚言也”。賈誼上疏之辭。是以圣人審所與居，而戒慎所習。昔成王之為孺子，出則周公、邵公、太史佚，入則大顛、閎夭、南宮括、散宜生，左右前后，禮無違者，《左傳》曰：“自郊勞至于贈賄，禮無違者。”故成王一日即位，天下曠然太平。是以《春秋》“愛子教以義方，不納于邪。驕奢淫佚，所自邪也”。《左傳》衛(wèi)大夫石碏諫衛(wèi)莊公之辭也。《詩》云：“詒厥孫謀，以宴翼子。”言武王之謀遺子孫也。《詩·大雅》也。詒，遺也。宴，安也。翼，敬也。言文王遺其孫以善謀，武王以安敬之道遺其子。子謂成王也。
漢興，太宗使黽錯導太子以法術，文帝時黽錯為博士，上言曰：“人主所以顯功揚名者，以知術數(shù)也。今皇太子所讀書多矣，而未知術數(shù)。愿陛下?lián)袷ト酥g以賜太子?！鄙仙浦?，拜錯為太子家令。賈誼教梁王以《詩·書》。賈誼為梁王太傅。梁王，文帝之少子，名揖，愛而好書，故令誼傅之。及至中宗，亦令劉向、王褒、蕭望之、周堪之徒，以文章儒學保訓東宮以下，中宗，宣帝也。時元帝為太子，宣帝使王褒、劉向、張子僑等之太子宮，娛侍太子朝夕讀誦，蕭望之為太傅，周堪為少傅。并見《前書》。莫不崇簡其人，就成德器。今皇太子諸王，雖結發(fā)學問，修習禮樂，而傅相未值賢才，官屬多闕舊典。宜博選名儒有威重明通政事者，以為太子太傅，東宮及諸王國，備置官屬。又舊制，太子食湯沐十縣，設周衛(wèi)交戟，五日一朝，因坐東箱，省視膳食，其非朝日，使仆、中允旦旦請問而已，明不媟黷，廣其敬也。《漢官儀》曰：“皇太子五日一至臺，因坐東箱，省視膳食，以法制來太官尚食宰吏，其非朝日，使仆、中允旦旦請問，明不媟黷，所以廣敬也。太子仆一人，秩千石；中允一人，四百石，主門衛(wèi)徼巡。”
書奏，帝納之。
后察司徒廉為望都長，吏民愛之。察，舉也。司徒薦為廉。建武三十年，年五十二，卒官。所著賦、論、書、記、奏事合九篇。
二子：固，超。超別有傳。
論曰：班彪以通儒上才，傾側危亂之閑，行不逾方，《論語》孔子曰：“可謂仁之方?！编嵭⒃疲骸胺姜q道也?！?/em>言不失正，仕不急進，貞不違人，敷文華以緯國典，守賤薄而無悶容。彼將以世運未弘，非所謂賤焉恥乎？何其守道恬淡之篤也！孔子曰：“邦有道，貧且賤焉恥也?！毖员氘斨信d之初，時運未泰，故不以貧賤為恥，何守道清靜之固也！恬淡猶清靜也。篤，固也。
固字孟堅。年九歲，能屬文誦詩賦，及長，遂博貫載籍，九流百家之言，無不窮究。九流謂道、儒、墨、名、法、陰陽、農(nóng)、雜、縱橫。所學無常師，不為章句，舉大義而已。性寬和容眾，不以才能高人，諸儒以此慕之。《謝承書》曰：“固年十三，王充見之，拊其背謂彪曰：‘此兒必記漢事。’”
永平初，東平王蒼以至戚為驃騎將軍輔政，開東合，延英雄。時固始弱冠，奏記說蒼曰：奏，進也。記，書也?！肚皶反t鄭朋奏記于蕭望之，奏記自朋始也。
將軍以周、邵之德，立乎本朝，承休明之策，建威靈之號，號驃騎將軍也。昔在周公，今也將軍，《詩·書》所載，未有三此者也。唯蒼與周公二人而已。傳曰：“必有非常之人，然后有非常之事；有非常之事，然后有非常之功?！?em>司馬相如喻蜀之辭。固幸得生于清明之世，豫在視聽之末，私以螻蟻，竊觀國政，螻蟻謂細微也。誠美將軍擁千載之任，躡先圣之蹤，千載謂自周公至明帝時千余載也。先圣謂周公也。體弘懿之姿，據(jù)高明之埶，博貫庶事，服膺《六蓺》，白黑簡心，求善無猒，《淮南子》曰：“圣人見是非，若白黑之別于目?！薄蹲髠鳌吩弧扒笊撇华_”也。采擇狂夫之言，不逆負薪之議。負薪，賤人也。《三略》曰“負新之諾，廊廟之言”也。竊見幕府新開，廣延群俊，四方之士，顛倒衣裳。《詩》曰：“東方未明，顛倒衣裳?！毖允繝帤w之匆遽也。將軍宜詳唐、殷之舉，察伊、皋之薦，堯舉皋陶，湯舉伊尹。令遠近無偏，幽隱必達，期于總覽賢才，收集明智，為國得人，以寧本朝。則將軍養(yǎng)志和神，優(yōu)游廟堂，光名宣于當世，遺烈著于無窮。
竊見故司空掾桓梁，宿儒盛名，冠德州里，七十從心，行不逾矩，《論語》孔子曰：“七十而縱心所欲，不逾矩。”言恣心之所為，皆闇合于法則。蓋清廟之光暉，當世之俊彥也。《詩·周頌》曰：“於穆清廟，肅雍顯相，濟濟多士，執(zhí)文之德?！编嵭⒃唬骸帮@，光也?！毖曰噶嚎蓞⒍嗍?，助祭于清廟為光暉也?！稜栄拧吩唬骸镑郑∫?。”美士為彥。京兆祭酒晉馮，結發(fā)修身，白首無違，好古樂道，玄默自守，古人之美行，時俗所莫及。扶風掾李育，育字元春，見《儒林傳》。經(jīng)明行著，教授百人，客居杜陵，茅室土階。京兆、扶風二郡更請，徒以家貧，數(shù)辭病去。溫故知新，論議通明，廉清修潔，行能純備，雖前世名儒，國家所器，韋、平、孔、翟，無以加焉。韋賢、平當、孔光、翟方進也。流俗本“平”字作“玄”，誤。宜令考續(xù)，以參萬事。京兆督郵郭基，孝行著于州里，經(jīng)學稱于師門，政務之績，有絕異之效。如得及明時，秉事下僚，進有羽翮奮翔之用，退有杞梁一介之死。《說苑》曰：“趙簡子游于西河而嘆曰：‘安得賢士而與處焉？’舟人吉桑對曰：‘鴻鵠高飛，所恃者六翮也。背上之毛，腹下之毳，加之滿把，飛不能為之益高。不知門下左右客千人，亦有六翮之用乎？將盡毛毳也？’”又曰“齊莊公攻莒，杞梁與華周進斗，壞軍陷陣，三軍不敢當。至莒城下，殺二十七人而死”也。涼州從事王雍，躬卞嚴之節(jié)，文之以術蓺，卞嚴，卞《莊子》也。新序曰：“卞《莊子》好勇，養(yǎng)母，戰(zhàn)而三北，交游非之，國君辱之。《莊子》受命，顏色不變。及母死三年，齊與魯戰(zhàn)，《莊子》請從。至，見于將軍曰：‘初獨與母處，是以戰(zhàn)而三北。今母沒矣，請塞責?！旄皵扯?，獲甲首而獻，曰：‘夫三北，以養(yǎng)母也。吾聞之，節(jié)士不以辱生?！鞖⑹硕??！薄墩撜Z》孔子曰：“卞莊子之勇，冉求之蓺，文之以禮樂?！?/em>涼州冠蓋，未有宜先雍者也。古者周公一舉則三方怨，曰“奚為而后己”。《孫卿子》曰：“周公東征，西國怨，曰：‘何獨不來也！’南征而北國怨，曰：‘何獨后我也！’”宜及府開，以慰遠方。弘農(nóng)功曹史殷肅，固集“殷”作“段”。達學洽聞，才能絕倫，誦《詩》三百，奉使專對。此六子者，皆有殊行絕才，德隆當世，如蒙征納，以輔高明，此山梁之秋，夫子所為嘆也。秋猶時也?！墩撜Z》孔子曰：“山梁雌雉，時哉！”昔卞和獻寶，以離斷趾，離，被也。斷趾，刖足也。事見《韓子》。靈均納忠，終于沉身，屈原字靈均，納忠于楚，終不見信，自沈于汨羅之水而死。而和氏之璧，千載垂光，屈子之篇，萬世歸善。愿將軍隆照微之明，信日昊之聽，信音申。少屈威神，咨嗟下問，令塵埃之中，永無荊山、汨羅之恨。
蒼納之。
父彪卒，歸鄉(xiāng)里。固以彪所續(xù)前史未詳，乃潛精研思，欲就其業(yè)。既而有人上書顯宗，告固私改作國史者，有詔下郡，收固系京兆獄，盡取其家書。先是扶風人蘇朗偽言圖讖事，下獄死。固弟超恐固為郡所檄考，不能自明，乃馳詣闕上書，得召見，具言固所著述意，而郡亦上其書。顯宗甚奇之，召詣校書部，《前書》固敘傳曰：“永平中為郎，典校秘書?！?/em>除蘭臺令史，《漢官儀》曰：“蘭臺令史六人，秩百石，掌書劾奏?！?/em>與前睢陽令陳宗、長陵令尹敏、司隸從事孟異共成《世祖本紀》。遷為郎，典校秘書。固又撰功臣、平林、新市、公孫述事，作列傳、載記二十八篇，奏之。帝乃復使終成前所著書。
固以為漢紹堯運，以建帝業(yè)，至于六世，史臣乃追述功德，六代謂武帝，史臣謂司馬遷也。私作本紀，編于百王之末，廁于秦、項之列，《史記》起自黃帝，漢最居其末也。太初以后，闕而不錄，故探撰前記，綴集所聞，以為《漢書》。起元高祖，終于孝平王莽之誅，十有二世，二百三十年，高、惠、呂后、文、景、武、昭、宣、元、成、哀、平十二代也。并王莽合二百三十年。綜其行事，傍貫《五經(jīng)》，上下洽通，為《春秋》考紀、表、志、傳凡百篇。紀十二，表八，志十，列傳七十，合百篇?！肚皶袅x》曰：“《春秋》考紀謂帝紀也。言考核時事，具四時以立言，如《春秋》之經(jīng)?！?/em>固自永平中始受詔，潛精積思二十余年，至建初中乃成。當世甚重其書，學者莫不諷誦焉。
自為郎后，遂見親近。時京師修起宮室，?？槼勤?，而關中耆老猶望朝廷西顧。固感前世相如、壽王、東方之徒，造構文辭，終以諷勸，相如作《上林》、《子虛賦》，吾丘壽王作《士大夫論》及《驃騎將軍頌》，東方朔作《客難》及《非有先生論》，其辭并以諷喻為主也。乃上兩都賦，盛稱洛邑制度之美，以折西賓淫侈之論。其辭曰：
有西都賓問于東都主人曰：中興都洛陽，故以東都為主，而謂西都為賓也。“蓋聞皇漢之初經(jīng)營也，嘗有意乎都河洛矣。輟而弗康，寔用西遷，作我上都。主人聞其故而睹其制乎？”皇，大也?！渡袝吩唬骸柏始鹊眉穭t經(jīng)營。”高祖五年，劉敬說上都關中，上疑之。左右大臣皆山東人，多勸都洛陽，此為有意都河洛矣。張良曰：“洛陽其中小不過數(shù)百里，四面受敵，非用武之國。關中金城千里，天府之國也?！庇谑巧霞慈瘴鞫缄P中，此為輟而弗康也。輟，止也。康，安也。主人曰：“未也。愿賓攄懷舊之蓄念，發(fā)思古之幽情，《廣雅》曰攄，舒也。博我以皇道，弘我以漢京?！辟e曰：“唯唯。”
漢之西都，在于雍州，寔曰長安。《前書音義》曰：“長安本秦之鄉(xiāng)名，高祖都焉?！?/em>左據(jù)函谷、二崤之阻，表以太華、終南之山。函谷，關名也。《左傳》曰“崤有二陵，其南陵夏后皋之墓，其北陵文王之所避風雨”，故曰二崤。太華，山也，《山海經(jīng)》曰，華首之西六十里曰太華。終南，長安南山也?！对姟吩唬骸敖K南何有?！弊⒃疲骸敖K南，周之名山中南也?！?/em>右界褒斜、隴首之險，帶以洪河、涇、渭之川。褒斜，谷名，南口曰褒，北口曰斜，在今梁州。隴首，山名，在今秦州。洪，大也。華實之毛，則九州之上腴焉；防御之阻，則天下之奧區(qū)焉。華實之毛謂草木也?！蹲髠鳌吩唬骸笆惩林??！薄肚皶吩唬骸扒氐鼐胖莞嚯??！薄渡袝酚褐荨柏侍锷仙稀?。防御謂關禁也。楊雄《衛(wèi)尉箴》曰：“設置山險，盡為防御。”奧，深也。言秦地險固，為天下深奧之區(qū)域。是故橫被六合，三成帝畿，《前書音義》曰：“關西為橫?！北华q及也?！秴问洗呵铩吩唬骸吧衩魍ㄓ诹??！备哒T注云：“四方上下為六合?！薄吨芏Y》曰：“方千里曰王畿?！比芍^周、秦、漢并都之也。周以龍興，秦以虎視。及至大漢受命而都之也，龍興虎視，喻盛強也?？装矅渡袝颉吩唬骸皾h室龍興?！币自唬骸盎⒁曧耥?。”仰寤東井之精，俯協(xié)《河圖》之靈，寤猶曉也。協(xié)，合也。高祖至霸上，五星聚于東井。又《河圖》曰：“帝劉季，日角戴勝，斗匈龍股，長七尺八寸。昌光出軫，五星聚井，期之興，天授圖，地出道，予張兵鈐劉季起?！睎|井，秦之分野，明漢當代秦都關中。奉春建策，留侯演成，奉春君，婁敬也。春者，四時之始。婁敬亦始建遷都之策，故以號焉。留侯，張良也?！渡n頡篇》曰：“演者引也?！?/em>天人合應，以發(fā)皇明，乃眷西顧，寔惟作京。天謂五星聚東井也。人謂婁敬等進說也?；拭髦^高祖也。西顧謂入關也?！对姟吩疲骸澳司煳黝??！?/em>于是睎秦領，睋北阜，挾酆霸，據(jù)龍首。睎，望也，音希。睋，視也，音蛾。秦領在今藍田東南。北阜即今三原縣北有高阜，東西橫亙者是也。豐水出鄠縣南山豐谷。霸水出藍田谷?！度赜洝吩唬骸褒埵咨搅?，頭入渭水，尾達樊川?！痹诎粧叮谏显粨?jù)也。圖皇基于億載，度宏規(guī)而大起，肇自高而終平，世增飾以崇麗，歷十二之延祚，故窮奢而極侈。肇，始也。始自高祖，終于平帝，為十二代也。建金城其萬雉，呀周池而成淵，披三條之廣路，立十二之通門。金城言堅固也。張良曰：“金城千里?！倍蓬A注《左傳》云：“方丈為堵，三堵為雉?！薄蹲至帧吩唬骸把?，大空也。”音火加反。《周禮》：“國方九里，旁三門。”每門有大路，故曰三條。鄭玄注《周禮》云“天子城十二門，通十二子”也。內(nèi)則街衢洞達，閭閻且千，九市開場，貨別隧分，人不得顧，車不得旋，闐城溢郭，傍流百廛，紅塵四合，煙云相連。《字林》曰：“閭，里門也。閻，里中門也?！鼻仪?，言多也。《漢宮閣疏》曰：“長安九市，其六在道西，三在道東?！彼?，列肆道也。鄭玄注《禮記》曰：“廛，市物邸舍也?！?/em>于是既庶且富，娛樂無疆，都人士女，殊異乎五方，游士擬于公侯，列肆侈于姬、姜。《論語》：“子適衛(wèi)，冉有仆。子曰：‘庶矣哉！’冉有曰：‘既庶矣，又何加焉？’曰：‘富之?！薄对姟ぶ茼灐吩疲骸盎菸覠o疆?！苯骋??！对姟ば⊙拧吩唬骸氨硕既耸?。”毛萇注云：“城郭之域曰都?！蔽宸街^四方及中央也。《前書》曰：“秦地五方雜錯。”鄭玄注《周禮》曰：“肆，市中陳物處也?！倍旁獎P注《左傳》云“姬、姜大國之女”也。鄉(xiāng)曲豪俊游俠之雄，節(jié)慕原、嘗，名亞春、陵，連交合眾，眾騖乎其中。豪俊游俠謂朱家、郭解、原涉之類也。原、嘗謂平原君趙勝、孟嘗君田文也，春、陵謂春申君黃歇、信陵君無忌也，并招致賓客，名高天下也。
若乃觀其四郊，浮游近縣，則南望杜、霸，北眺五陵，名都對郭，邑居相承，英俊之域，黻冕所興，冠蓋如云，七相五公。浮游謂周流也。杜、霸謂杜陵、霸陵，在城南，故南望也。五陵謂長陵、安陵、陽陵、茂陵、平陵，在渭北，故北眺也。并徙人以置縣邑，故云名都對郭?！渡n頡篇》曰：“黻，綬也。冕，冠也?！逼渌阏呓院烙?、富貲、吏二千石，故多英俊冠蓋之人。如云，言多也。《詩》曰：“出其東門，有女如云?！逼呦嘀^丞相車千秋，長陵人，黃霸、王商，并杜陵人也，韋賢、平當、魏相、王嘉，并平陵人也。五公謂田蚡為太尉，長陵人，張安世為大司馬，朱博為司空，并杜陵人，平晏為司徒，韋賞為大司馬，并平陵人也。與乎州郡之豪桀，五都之貨殖，三選七遷，充奉陵邑，蓋以強干弱枝，隆上都而觀萬國。《前書音義》曰：“五都謂洛陽、邯鄲、臨淄、宛、成都也?！比x，選三等之人，謂徙吏二千石及高貲富人及豪桀并兼之家于諸陵，蓋以強干弱枝，非獨為奉山園也。見《前書》。自元帝已后不遷，故唯七焉?！稜栄拧吩唬骸坝^，指示也。”“選”或為“徙”，義亦通。封畿之內(nèi)，厥土千里，逴犖諸夏，兼其所有。《前書》曰：“秦地沃野千里，人以富饒。”逴犖猶超絕也。逴音卓。犖音呂角反。諸夏謂中國也。其陽則崇山隱天，幽林穹谷，陸海珍藏，藍田美玉，商、洛緣其隈，鄠、杜濱其足，穹谷，深谷。東方朔曰：“漢興，去三河之地，止灞、浐之西，都涇、渭之南，此謂天下陸海之地也?！薄斗蹲佑嬋弧吩唬骸坝癯鏊{田?！鄙碳吧下褰钥h名。隈，山曲也。濱猶近也。鄠、杜，二縣名，近南山之足?！稜栄拧吩疲骸奥矗阶阋??！?/em>源泉灌注，陂池交屬，竹林果園，芳草甘木，郊野之富，號曰近蜀。孔安國注《尚書》曰：“澤障曰陂，停水曰池?！薄肚皶吩唬骸鞍?、蜀土地肥美，有山林竹樹蔬食果實之饒。”今南山亦有之，與巴、蜀相類，故曰近蜀。《爾雅》曰：“邑外曰郊，郊外曰野?！?/em>其陰則冠以九嵕，陪以甘泉，乃有靈宮起乎其中。秦、漢之所極觀，淵、云之所頌嘆，于是乎存焉。陰謂北也。九嵕山尤高峻，故稱冠云。甘泉山在云陽北，秦始皇于上置林光宮，漢又起甘泉宮、益壽、延壽館、通天臺，故云“秦、漢之所極觀”。王褒字子泉，作《甘泉頌》，楊子云作《甘泉賦》，故云“泉、云頌嘆”。下有鄭、白之沃，衣食之源，堤封五萬，疆埸綺分，溝塍刻鏤，原隰龍鱗，決渠降雨，荷臿成云，五谷垂穎，桑麻敷棻。《史記》曰：“韓使水工鄭國說秦，令引涇水為渠，傍北山，東注洛，溉田四萬余頃，名曰鄭國渠。”武帝時，趙中大夫白公奏穿渠引涇水，首起谷口，尾入櫟陽，溉田四千余頃，因名白渠。時人歌之曰：“田于何所？池陽谷口。鄭國在前，白渠起后。舉臿為云，決渠為雨。涇水一石，其泥數(shù)斗。且溉且糞，長我禾黍。衣食京師，億萬之口。”《前書》曰：“天子畿方千里，堤封百萬井?！薄兑袅x》曰：“堤謂積土為封限也，音丁奚反?！薄稄V雅》曰：“埸，界也?！币粢??！吨芏Y》曰：“夫閑有遂，十夫有溝。”《說文》曰：“塍，田畦也?！彪笠衾K?？嚏U謂交錯如鏤也。《爾雅》曰：“高平曰原，下濕曰濕?！毖匀琮堶[之五色也。五谷，黍、稷、菽、麥、稻也。《小爾雅》曰：“禾穗謂之穎?！薄缎栄拧吩唬骸胺?，布也?！睏?，茂盛也，音芬。東郊則有通溝大漕，潰渭洞河，泛舟山東，控引淮、湖，與海通波。漕，水運也。《蒼頡篇》曰：“潰，傍決也?！薄肚皶肺涞鄞╀钋ㄎ??！妒酚洝吩唬骸皽铌栂乱訓|南為鴻溝，以與淮、泗會?！?/em>西郊則有上囿禁苑，林麓藪澤，陂池連乎蜀、漢，繚以周墻，四百余里，離宮別館，三十六所，神池靈沼，往往而在。上囿謂林苑也?！豆攘簜鳌吩唬骸傲謱儆谏綖槁??！编嵭ⅰ吨芏Y》曰：“澤無水曰藪?！笨潽q繞也，音了?！度o黃圖》曰：“上林有建章、承光等一十一宮，平樂、繭觀等二十五，凡三十六所。”《三秦記》曰：“昆明池中有神池，通白鹿原。”《詩》曰：“王在靈沼。”其中乃有九真之麟，大宛之馬，黃支之犀，條枝之鳥，逾昆侖，越巨海，殊方異類，至三萬里。宣帝詔曰：“九真郡獻奇獸。”晉灼《漢書》注云：“駒形，麟色，牛角?！蔽涞蹠r，李廣利斬大宛王首，獲汗血馬來。又黃支國自三萬里貢生犀。條支國臨西海，有大鳥，卵如甕。條支與安息接，武帝時，安息國發(fā)使來獻之。又曰：“昆侖山高二千五百里?！辈⒁姟肚皶?。
其宮室也，體象乎天地，經(jīng)緯乎陰陽，據(jù)坤靈之正位，放太、紫之圓方。圓象天，方象地。南北為經(jīng)，東西為緯。楊雄《司空箴》曰：“普彼坤靈，侔天作合?！狈?，象也。太、紫謂太微、紫宮也。劉向七略曰：“明堂之制：內(nèi)有太室，象紫宮；南出明堂，象太微。”《春秋合誠圖》曰：“太微，其星十二，四方。”《史記·天官書》曰：“環(huán)之匡衛(wèi)十二星，藩臣，皆曰紫宮。”是太微方而紫宮圓也。樹中天之華闕，豐冠山之朱堂，因瑰材而究奇，抗應龍之虹梁，列棼橑以布翼，荷棟桴而高驤。《列子》曰：“周穆王作中天之臺?！薄墩f文》曰：“闕，門觀也。”《前書》蕭何作東闕、北闕。豐，大也。冠山謂在山之上也?！钝n》曰：“瑰瑋，珍奇也?！薄稄V雅》曰：“有翼曰應龍?！绷鹤鲬堉危智绾缫?。《說文》曰：“棼，復屋之棟?！睒鳎?。翼，屋之四阿也。荷，負也。驤，舉也。《爾雅》曰：“棟謂之桴。”音浮。雕玉瑱以居楹，裁金璧以飾珰，發(fā)五色之渥采，光爓朗以景彰。《廣雅》曰：“磌，礩也?！币籼铩！艾櫋迸c“磌”通。楹，柱也。雕玉為礩以承柱也?！渡狭仲x》曰：“華榱璧珰。”韋昭注曰：“珰，榱頭也。”渥，光潤也。爓音艷。于是左墄右平，重軒三階，閨房周通，門闥洞開，列鐘虡于中庭，立金人于端闈，仍增崖而衡閾，臨峻路而啟扉。摯虞《決疑要注》曰：“墄者為階級，平者以文磚相亞次也。”“域”亦作“墄”。言階級勒墄然，音七則反。王逸《楚辭》注曰：“軒，樓板也?！薄吨芏Y》夏后氏“世室九階”，鄭玄注云“南面三階，三面各二”也?！稜栄拧吩唬骸皩m中之門謂之闈，小者謂之閨?！碧樢詰溢娨?。《史記》：“秦始皇收天下兵器，聚之咸陽，銷以為金人十二，置宮中?！倍碎?，宮正門也?！度o黃圖》曰：“秦宮殿端門四達，以則紫宮?！比?，因也。衡，橫也。閾，門限。徇以離殿別寢，承以崇臺閑館，煥若列星，紫宮是環(huán)。徇猶繞也。崇，高也。閑音閑。煥，明也。言周回宮館，明若列星之環(huán)繞紫宮也。環(huán)，協(xié)韻音宦。清涼宣溫，神仙長年，金華玉堂，白虎麒麟，區(qū)宇若茲，不可殫論。《三輔黃圖》曰：“未央宮有清涼殿、宣室殿、中溫室殿、金華殿、大玉堂殿、中白虎殿、麒麟殿，長樂宮有神仙殿?！睔棧M也。增槃業(yè)峨，登降照爛，殊形詭制，每各異觀，乘茵步輦，唯所息宴。增，重也。槃，屈也。業(yè)峨，高也。業(yè)音五臘反。峨音我。詭，異也。茵，褥也。駕人曰輦。后宮則有掖庭椒房，后妃之室，合歡增成，安處常寧，茝若椒風，披香發(fā)越，蘭林蕙草，鴛鸞飛翔之列。《漢官儀》曰：“婕妤以下皆居掖庭。”《三輔黃圖》曰：“長樂宮有椒房殿?！薄肚皶吩唬骸鞍噫兼ゾ釉龀缮??！被缸T《新論》曰：“董賢女弟為昭儀，居舍號曰椒風。”《漢宮閣名》長安有披香殿、鴛鸞殿、飛翔殿。余未詳。昭陽特盛，隆乎孝成，屋不呈材，墻不露形，裛以藻繡，絡以綸連，隨侯明月，錯落其閑，金釭銜璧，是為列錢，翡翠火齊，流耀含英，懸黎垂棘，夜光在焉。昭陽殿，成帝趙昭儀所居也?！墩f文》曰：“裛，纏也?！币粲跇I(yè)反。綸，糾，青絲綬也?！熬]”或作“編”。《淮南子》曰：“隨侯之珠，和氏之璧?！备哒T注云：“隨侯行見大蛇傷，以藥傅之。后蛇銜珠以報之，因曰隨侯珠?！薄墩f文》曰：“釭，轂鐵也。”音江，又音工。謂以黃金為釭，其中銜璧，納之于壁帶，為行列歷歷如錢也?！肚皶吩唬骸罢殃柕铊祹?，往往為黃金釭，函藍田玉璧，明珠翠羽飾之?！薄懂愇镏尽吩唬骸按澍B形如燕，赤而雄曰翡，青而雌曰翠，其羽可以飾幃帳。”《韻集》曰：“火齊，珠也?！薄稇?zhàn)國策》曰：“應侯謂秦王曰‘梁有縣黎’?！薄蹲髠鳌吩唬骸皶x荀息請以垂棘之璧假道于虞?！毖詰依?、垂棘之玉，并夜有光輝也。于是玄墀扣切，玉階彤庭，碝磩采致，琳珉青熒，珊瑚碧樹，周阿而生。《前書》曰：“昭陽殿中庭彤朱，而殿上髹漆。”髹音休。漆黑故曰玄。墀，殿上地也。又曰；“切皆銅沓，黃金涂，白玉階。”扣音口。碝、磩，琳、珉，并石次玉者。筻音而兗反，磩音戚。彩致，其文理密也。青熒，其光色也。《漢武故事》曰：“武帝起神堂，植玉樹，葺珊瑚為枝，以碧玉為葉?！薄痘茨献印吩唬骸袄錾接斜虡湓谄浔薄！备哒T注云：“碧，青石也?！敝^以珠玉假為樹而植之于殿曲。阿，曲也。紅羅颯纚，綺組繽紛，精曜華燭，俯仰如神。薛綜注《西京賦》曰：“颯纚，長袖貌。颯音素合反，纚音山綺反?！本_，文繒也。組，綬也。繽紛，盛貌。燭，照也。言精彩華飾照耀也。《戰(zhàn)國策》張儀謂秦王曰：“彼周、鄭之女，粉白黛黑立于衢，非知而見之者以為神也。”后宮之號，十有四位，窈窕繁華，更盛迭貴，處乎斯列者，蓋以百數(shù)。《前書》曰：“漢興，因秦之稱號，正嫡稱皇后，妾皆稱夫人。凡十四等，有昭儀、婕妤、娙娥、傛華、美人、八子、充衣、七子、良人、長使、少使、五官、順常，是為十三等；又有無涓、共和、娛靈、保林、良使、夜者，秩祿同，共為一等，合十四位也?！瘪厚?，幽閑也。繁華，美麗也。百數(shù)謂以百而數(shù)之也。左右廷中，朝堂百僚之位，蕭曹魏邴，謀謨乎其上。蕭何、曹參并沛人，魏相字弱翁，濟陰人，邴吉字少卿，魯國人，并為丞相。佐命則垂統(tǒng)，輔翼則成化，流大漢之愷悌，蕩亡秦之毒螫。李陵書曰：“其余佐命立功之士?！彼抉R相如曰：“垂統(tǒng)理順易繼也。”統(tǒng)，業(yè)也?！抖Y記》曰：“保者慎其身以輔翼之?！睈?，樂也。悌，易也。楊雄《長楊賦》曰：“今朝廷出愷悌，行簡易?！蓖醢端淖又v德論》曰：“秦之處位任政者，并施毒螫?！薄肚皶吩唬骸靶⒒荨⒏吆笾畷r，海內(nèi)得離戰(zhàn)國之苦，君臣俱欲無為，而天下晏然，衣食滋殖?！庇衷唬骸敖^漢相，高祖開基，蕭、曹為冠。孝宣中興，丙、魏有聲。”是時黜陟有序，眾職修理，公卿多稱其位，海內(nèi)興于禮讓也。故令斯人揚樂和之聲，作畫一之歌，功德著于祖宗，膏澤洽于黎庶。《孔叢子》曰：“古之帝王，功成作樂，其功善者其樂和?！薄肚皶吩?，蕭何薨，曹參代之，百姓歌之曰：“蕭何為法，較若畫一，曹參代之，守而勿失。”祖宗謂高祖、中宗也。又有天祿石渠，典籍之府，命夫諄誨故老，名儒師傅，講論乎《六蓺》，稽合乎同異。《三輔故事》曰：“天祿、石渠并閣名，在未央宮北，以閣秘書?！闭佌d謂殷勤教告也。《詩·大雅》曰：“誨爾諄諄。”鄭玄注云：“我教告王，口語諄諄然?！闭佉糁兎??！读殹分^《詩》、《書》、《禮》、《樂》、《易》、《春秋》也?；家??！肚皶罚事吨性t諸儒講《五經(jīng)》同異，令蕭望之平奏其議。又有承明金馬，著作之庭，大雅宏達，于茲為群，元元本本，周見洽聞，啟發(fā)篇章，校理秘文。承明，殿前之廬也。金馬，署名也。門有銅馬，故名金馬門，待詔者皆居之。宏亦大也。元其元，本其本。秘文，秘書也?！缎⒔?jīng)鉤命決》曰“丘掇秘文”也。周以鉤陳之位，衛(wèi)以嚴更之署，總禮官之甲科，群百郡之廉孝。周，環(huán)也?！肚皶袅x》曰：“鉤陳，紫宮外星也，宮衛(wèi)之位亦象之?！眹栏?，行夜之司也。禮官，奉常也，有博士掌試策，考其優(yōu)劣，為甲乙之科，即《前書》曰“太常以公孫弘為下第”是也。言百郡，舉全數(shù)?！肚皶酚衷唬骸芭d廉舉孝?！?/em>虎賁贅衣，閹尹閽寺，陛戟百重，各有攸司。虎賁，宿衛(wèi)之臣。贅衣，主衣之官。贅，綴也，音之銳反?！渡袝吩唬骸熬Y衣虎賁。”閹尹、閽寺并宦官，《周禮》有閹人、寺人。陛戟，執(zhí)戟于陛也。百重，言多也。攸，所也。司，主也，協(xié)韻音伺。周廬千列，徼道綺錯。廬謂宿衛(wèi)之廬，周于宮也。千列，言多也。《史記》：“衛(wèi)令曰周廬，設卒甚謹。”徼道，徼巡之道。綺錯，交錯也?！肚皶吩弧爸形菊漆柩簿煛币?。輦路經(jīng)營，修涂飛閣。《前書音義》曰：“輦道，閣道也?！薄巴俊币唷巴俊币玻抛滞ㄓ?。自未央而連桂宮，北彌明光而絙長樂，陵墱道而超西墉，混建章而外屬，設璧門之鳳闕，上柧棱而棲金雀。未央宮在西，長樂宮在東，桂宮、明光宮在北，言飛閣相連也。墱，陛級也，音丁鄧反。墉，城也?；?，同也。建章宮在城西。屬，連也?！肚皶吩唬骸敖ㄕ聦m，其東則鳳闕，高二十余丈，其南有璧門之屬?！薄墩f文》曰“柧棱，殿堂上最高之處也?！睎疽艄?，棱音力登反。其上棲金雀焉?！度o故事》曰“建章宮闕上有銅鳳皇”，即金雀也。內(nèi)則別風之嶕峣，眇麗巧而竦擢，張千門而立萬戶，順陰陽以開闔。《三輔故事》曰：“建章宮東有折風闕。”《關中記》曰：“折風一名別風?！睄鯈i，高也。嶕音焦，峣音堯?！肚皶吩唬ㄕ聦m度為千門萬戶。合謂之陰，開謂之陽?！兑住吩唬骸瓣H戶謂之坤，辟戶謂之干。”爾乃正殿崔巍，層構厥高，臨乎未央，經(jīng)駘蕩而出馺娑，洞枍詣與天梁，上反宇以蓋戴，激日景而納光。正殿即前殿也。層，重也。臨乎未央，言高之極也?！蛾P中記》建章宮有駘蕩、馺娑、枍詣殿。天梁亦宮名也。駘音殆，蕩音蕩。馺音素合反，娑音素可反。枍音烏計反?！缎⊙拧吩唬骸吧w戴，覆也?！狈从钪^飛檐上反也。激日謂日影激入于殿內(nèi)也。神明郁其特起，遂偃蹇而上躋，軼云雨于太半，虹霓回帶于棼楣，雖輕迅與僄狡，猶愕眙而不敢階。神明，臺名也。躋，升也。偃蹇，高貌也。軼，過也?！肚皶袅x》曰：“凡數(shù)三分有二為太半?！薄墩f文》曰：“棼，棟也?！薄稜栄拧吩唬骸伴怪^之梁。”郭璞云：“門戶上橫梁也?！薄斗窖浴吩唬骸皟G，輕也?！币羝ッ罘?。鄭玄注《禮記》曰：“狡，疾也。”《字書》曰：“愕，驚也?！币粑甯鞣础！蹲至帧吩唬骸绊?，驚貌也?！币舫罄舴础?/em>攀井干而未半，目眴轉而意迷，舍欞檻而卻倚，若顛墜而復稽，魂恍恍以失度，巡回涂而下低。井干，樓名也?！肚皶吩唬骸拔涞圩骶蓸?，高五十丈，輦道相屬焉?！薄渡n頡篇》曰：“眴，視不明也?！币粞！魴?，樓上欄楯也。欞音零?；?，留也。既懲懼于登望，降周流以彷徨，步甬道以縈紆，又杳窱而不見陽。《淮南子》曰：“甬道相連?！备哒T注云：“甬道，飛閣復道也。”《廣雅》曰：“窈窱，深也?！薄拌谩迸c“窈”通。窱音它鳥反。陽，明也。既創(chuàng)前之登望，乃下巡于復道，宮宇深邃，又不見明者。排飛闥而上出，若游目于天表，似無依而洋洋。飛闥，閣上門也。王逸注《楚辭》曰：“洋洋，無所歸貌。”前唐中而后太液，攬滄海之湯湯，揚波濤于碣石，激神岳之嶈嶈，濫瀛洲與方壺，蓬萊起乎中央。《前書》曰：“建章宮，其西唐中數(shù)十里?！薄兑袅x》曰：“唐，庭也?！逼浔碧撼刂杏信钊R、方丈、瀛洲、壺梁，象海中神山。湯湯，流貌也?！渡n頡篇》曰：“濤，大波也?！表偈?，海畔山也?！墩f文》曰：“濫，泛也?！薄读凶印吩唬骸昂Ｖ杏猩裆?，一曰岱輿，二曰員嶠，三曰方壺，四曰瀛洲，五曰蓬萊?！?/em>于是靈草冬榮，神木叢生，巖峻崔崒，金石崢嶸。靈草、神本謂不死藥也?！妒酚洝吩唬骸昂Ｖ猩裆剑扇瞬凰浪幵谘?。”崢嶸，高峻也。崔音徂回反，崒音才律反。崢音仕耕反，嶸音宏。抗仙掌以承露，擢雙立之金莖，軼埃壒之混濁，鮮顥氣之清英。《前書》曰，武帝時作銅柱承露仙人掌之屬?！度o故事》云：“建章宮承露槃，高二十丈，大七圍，以銅為之。上有仙人掌承露，和玉屑飲之?！苯鹎o即銅柱也。軼，過也。埃壒，塵也。鮮，潔也?！墩f文》曰：“顥，白貌。”音皓。騁文成之丕誕，馳五利之所刑，庶松喬之群類，時游從乎斯庭，實列仙之攸館，匪吾人之所寧。丕，大也。誕，欺也?！肚皶吩唬骸褒R人李少翁以方士見上，上拜為文成將軍，言于上曰：‘即欲與神通，宮室被服非象神，神物不至?！俗鞲嗜獙m，中為臺，畫天、地、泰一諸鬼神，而置祭具以致天神?！庇衷唬骸澳z東人欒大多方略而敢為大言，言曰：‘臣常往東海中，見安期、羨門之屬。’乃拜為五利將軍?！毙?，法也?！读邢蓚鳌吩唬骸俺嗨勺诱?，神農(nóng)時雨師也，服水玉以教神農(nóng)?！庇衷唬骸巴踝訂陶撸莒`王太子晉，道士浮丘公接以上嵩山。”
爾乃盛娛游之壯觀，奮大武乎上囿，因茲以威戎夸狄，耀威而講事。大武謂大陳武事也。《月令》“孟冬之月，天子乃命將帥講武，習射御”也。命荊州使起鳥，詔梁野而驅獸，毛群內(nèi)闐，飛羽上覆，接翼側足，集禁林而屯聚。荊州，江、湘之地，其俗習于捕鳥，故使起之。梁野，巴、漢之人，其俗習于逐獸，故使其人驅之。闐音田。聚音才諭反。水衡虞人，理其營表，種別群分，部曲有署。《前書》曰：“上林苑屬水衡都尉。虞人，掌山澤之官?！薄吨芏Y》曰：“虞人萊所田之野為表?！编嵥巨r(nóng)曰：“表，所以識正行列也?！薄独m(xù)漢書》“將軍領軍皆有部，大將軍營五部，部校尉一人，部下有曲，曲有軍候一人”也。罘罔連纮，籠山絡野，列卒周幣，星羅云布。鄭玄注《禮記》曰：“獸罟曰罘?！币舾?。纮，罘之綱。于是乘輿備法駕，帥群臣，披飛廉，入苑門。蔡邕《獨斷》曰：“天子至尊，不敢渫瀆言之，故托于乘輿。天子車駕有大駕、法駕、小駕。大駕則公卿奉引，備千乘萬騎。法駕，公卿不在鹵簿中，唯執(zhí)金吾奉引，侍中驂乘。”飛廉，館名也，武帝所作。《前書音義》曰：“飛廉，神禽，能致風氣，身似鹿，頭如雀，有角而蛇尾，文如豹文。于館上作之，因以名焉。”遂繞酆鎬，歷上蘭，六師發(fā)胄，百獸駭殫，震震爚爚，雷奔電激，草木涂地，山淵反覆，蹂蹸其十二三，乃拗怒而少息。酆，文王所都，在鄠縣東。鎬，武王所都，在上林苑中?！度o黃圖》云，上林苑有上蘭觀?！渡袝吩唬骸八抉R掌邦政，統(tǒng)六師?！庇衷唬骸鞍佾F率舞?！瘪敋?，言驚懼也。震震爚爚，奔走之貌。爚音躍。涂，污也。反覆猶傾動也。車騎既多，視之眩亂，有似傾動。蹂，踐也，音汝九反。蹸，轢也，音力刃反。拗猶抑也，音于六反。言且抑六師之怒而少停也。爾乃期門佽飛，列刃鉆鍭，要趹追蹤，鳥驚觸絲，獸駭值鋒，機不虛掎，弦不再控，矢無單殺，中必疊雙，颮颮紛紛，矰繳相纏，風毛雨血，灑野蔽天。《前書》曰，武帝與北地良家子期于殿門，故號“期門”。又曰：“募佽飛射士”?！兑袅x》：“佽飛，本秦左弋官也。武帝改為佽飛官，有一令九丞，在上林中。紡矰繳，弋鳧雁，歲萬頭，以供宗廟?！薄渡n頡篇》曰：“攢，聚也?！薄般@”與“攢”通?！稜栄拧吩唬骸敖疰楐逵鹬^之鍭?！币艉睢！稄V雅》曰：“趹，奔也?！币魶Q。機，弩牙也。《說文》曰：“掎，偏引也?！币艟泳_反。颮颮紛紛，眾多也。《說文》曰：“颮，古飆字?！编嵭ⅰ吨芏Y》曰：“結繳于矢謂之矰。”矰，高也。平原赤，勇士厲，猿狖失木，豺狼攝竄。郭璞注《山海經(jīng)》曰：“猿似猴而大，臂長，便捷，色黑?！薄渡n頡書》曰：“狖似貍?！币粢跃确??！痘茨献印吩唬骸霸碃嶕甓局??！睉?，懼也，音之葉反。竄，走也，協(xié)韻音七外反。爾乃移師趨險，并蹈潛穢，窮虎奔突，狂兕觸帇。潛，深也。穢謂榛蕪之林，虎兕之所居也。《爾雅》曰：“兕似牛。”郭璞曰：“一角，青色，重千斤?！薄稄V雅》曰：“蹶，跳也?！币艟有l(wèi)反。許少施巧，秦成力折，掎僄狡，?猛噬，脫角挫脰，徒搏獨殺。許少、秦成，并未詳。僄狡，獸之輕捷者?！墩f文》曰：“搤，捉也?！币舳??！皳~”與“?”通。噬，嚙也。挫，折也。脰，頸也。徒，空也。謂空手搏殺之也?！稜栄拧吩唬骸氨┗?，徒搏也?！睔⒁羲绶?。挾師豹，拖熊螭，頓犀牦，曳豪羆，超迥壑，越峻崖，帇蹶巖，鉅石隤，松柏樸，叢林摧，草木無余，禽獸殄夷。師，師子也。《說文》曰：“拖，曳也。”音徒可反。杜預注《左傳》云：“螭，山神，獸形。”郭璞注《山海經(jīng)》曰：“犀似牛而豬頭，黑色，有三角，一在頂上，一在額上，一在鼻上。牦牛黑色，出西南徼外?！标笠袅χ础！稜栄拧吩唬骸傲`似熊而黃?！睅f巖，山石高峻之貌也。殄，盡也。夷猶殺也。于是天子乃登屬玉之館，歷長楊之榭，覽山川之體埶，觀三軍之殺獲，原野蕭條，目極四裔，禽相鎮(zhèn)厭，獸相枕藉。《前書》，宣帝幸萯陽宮屬玉觀?！兑袅x》曰：“屬玉，水鳥也，似鵁鶄，于觀上作之，因以名焉?！薄度o黃圖》曰：“上林有長揚宮?！编嵭ⅰ抖Y記》曰：“土高曰臺，有木曰榭?！鲍@，協(xié)韻音胡卦反。《楚詞》曰：“山蕭條而無獸。”然后收禽會眾，論功賜胙，陳輕騎以行炰，騰酒車而斟酌，割鮮野食，舉燧命爵。胙，余肉也?！蹲髠鳌吩唬骸皻w胙于公。”《詩·小雅》曰：“炰之燔之?！泵O注曰：“以毛曰炰?！币舨浇环??！蹲犹撡x》曰：“割鮮染輪?！笨装矅ⅰ渡袝吩唬骸傍B獸新殺曰鮮?！?/em>饗賜畢，勞逸齊，大輅鳴鸞，容與裴回，集乎豫章之宇，臨乎昆明之池。大輅，玉輅也?！吨芏Y》曰：“凡馭輅儀以鑾和為節(jié)?！编嵭⒃唬骸拌幵诤?，和在軾，皆金鈴也?！薄度o黃圖》曰：“上林苑有豫章觀。”左牽牛而右織女，似云漢之無崖，茂樹蔭蔚，芳草被堤，蘭茝發(fā)色，曄曄猗猗，若摛錦布繡，燭耀乎其陂。《漢宮閣疏》曰：“昆明池有二石人，牽牛、織女之象也?！痹茲h，天河也。郭璞注《爾雅》云：“茝，香草?！币舨姆础蠒镶⑩?，美茂之貌?！墩f文》曰：“摛，舒也?！?/em>玄鶴白鷺，黃鵠鵁鸛，鸧鴰鴇鶂，鳧鹥鴻雁，朝發(fā)河海，夕宿江漢，沉浮往來，云集霧散。郭璞注《爾雅》云：“鵁似鳧，腳近尾，略不能地行，江東謂之魚鵁?！币艋鸾环??！墩f文》曰：“鸛，鸛雀也?！薄稜栄拧吩唬骸胞]，麋鴰。”音括。郭璞注曰：“即鸧鴰也，今關西呼為鴰鹿?！兵d似雁而大，無指。音保。鶂，水鳥也?！肚f子》曰：“白鹢之相視，眸子不運而風化。”李巡注《爾雅》曰：“在野曰鳧，在家曰鶩。”并鴨也。鄭玄注《詩》云：“鹥，鳧屬也?！币粢毁夥础Ｖ芴帯讹L土記》曰：“鹥，鹥｛鳥由｝也，以名自呼，大如雞，生卵于荷葉上。”毛萇注詩云：“大曰鴻，小曰雁?！?/em>于是后宮乘輚路，登龍舟，張鳳蓋，建華旗，袪黼帷，鏡清流，靡微風，澹淡浮。《埤蒼》曰：“輚，臥車也?！币羰税宸??！痘茨献印吩唬骸褒堉埯o首，浮吹以虞?！被缸T《新論》曰：“乘車，玉爪、華芝及鳳皇三蓋?！薄渡狭仲x》曰：“乘法駕，建華旗?！备哒T注《淮南子》曰：“袪，舉也?！卞?，隨風之貌也。澹音徒濫反。淡音徒敢反。桌女謳，鼓吹震，聲激越，謍厲天，鳥群翔，魚窺淵。桌，楫也。謳，歌也。震，協(xié)韻音真。謍，聲也，音火宏反。招白閑，下雙鵠，揄文竿，出比目。招猶舉也。弩有黃閑之名，此言白閑，蓋弓弩之屬。本或作“白鷴”，謂鳥也?！段骶╇s記》曰：“越王獻高帝白鷴、黑鷴各一雙?！薄墩f文》曰：“揄，引也。”音投。文竿，以翠羽為文飾也。《闞子》曰：“魯人有好釣者，以桂為餌，鍛黃金之鉤，錯以銀碧，垂翡翠之綸?！薄稜栄拧吩唬骸皷|方有比目魚，不比不行?！?/em>撫鴻幢，御矰繳，方舟并騖，俯仰極樂。廣雅曰：“幢謂之幬。”幢音直江反，即舟中之幢蓋也。本或作“罿”。罿，鳥網(wǎng)也，音嚰。矰，弋矢也。繳，以系箭也。方舟，并兩舟也。遂風舉云搖，浮游普覽，前乘秦領，后越九嵕，協(xié)韻音綜。東薄河華，西涉岐雍，宮館所歷，百有余區(qū)，行所朝夕，儲不改供。薄，迫也。岐，山；雍，縣。在扶風。儲，積也。供，協(xié)韻音九用反。禮上下而接山川，究休佑之所用，采游童之歡謠，第從臣之嘉頌。上下謂天地也。接亦祭也。究，盡也。用謂犧牷玉帛之物也?！读凶印吩唬骸皥蚶硖煜挛迨辏恢煜吕須e？亂歟？堯乃微服游于康衢，聞兒童謠曰：‘立我蒸人，莫匪爾極，不識不知，順帝之則?！毖越裢趫蛞??！肚皶吩唬骸靶垲H好神仙，王褒、張子僑等并待詔，所幸宮館，輒為歌頌，第其高下，以差賜帛焉?！?/em>于斯之時，都都相望，邑邑相屬，國藉十世之基，家承百年之業(yè)，士食舊德之名氏，農(nóng)服先疇之畎畝，商修族世之所鬻，工用高曾之規(guī)矩，粲乎隱隱，各得其所。十代、百年，并舉全數(shù)也?！兑住吩唬骸笆撑f德，貞厲終吉?！薄豆攘簜鳌吩唬骸肮耪哂惺咳恕⑸倘恕⑥r(nóng)人、工人?！薄痘茨献印吩弧肮耪咧恋轮畷r，賈便其肆，農(nóng)安其業(yè)，大夫安其職，而處士修其道”也。
若臣者，徒觀跡乎舊墟，聞之乎故老，什分而未得其一端，故不能遍舉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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